第一卷風雨飄零
錦盒做工很精致,說明錦衣衛送禮很有誠心。
可越有誠心,就說明越有所圖。
這一點,不要說久經官場的余大成明白,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
可他不明白的是錦衣衛為什麽盯上他?
論官職,他只是兵部職方司郎中,掌管大明天下輿圖,一個從五品的職位,在京城裡談不上大小。
論工作表現,他自問表現並不突出,既沒有功,也沒有過,更不參與朝堂紛爭,低調得很。
就等幾十年退休之後,混吃等死。
老實說,大明像他這種的官員,可謂如恆河之沙,不知凡幾。
書房內,余大成眯著眼睛盯著錦盒,心臟更是不爭氣地跳的飛快。
想來想去還是先打開再說,也好看看駱養性到底搞什麽鬼?
“老爺……”
余大成正打算拆開錦盒,書房外卻傳來女子嬌滴滴的喊聲,接著房門就被推開。
一道嬌俏的身影緩緩走進來,身形修長有型,美眸中內含春色,一頭烏黑的秀發整齊地盤起,身上的肌膚更是如雪一般吹彈可破。
女子正是他花高價買來為妾的揚州瘦馬憐花,極為受寵。
至於原配黃臉婆,那是放在河南老家供奉用的,這也是時下大部分京官的做法。
余大成臉色頓時刷的一下沉了下來,露出一臉的不耐煩。
“何事?”
轉身重新坐在太師椅上,余大成威嚴的問道。
“老爺,沒事奴家就不能來看看你?”
憐花邊說邊走過來,整個人如同沒了骨頭般,半貼在余大成身上,媚眼如絲地看著他。
“快別折騰了,沒看到老爺正煩著呢?”
原本極為喜愛某類運動的余大成,此刻毫不留情的把憐花在他胸膛畫圈圈的玉手重重推開。
“老爺……”
憐花委屈地撅著小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心裡卻想到,男人果然都是拔鳥無情的貨色,愛你的時候小心肝小寶貝的亂叫,有了事情立馬翻臉不認人。
余大成見狀,心裡一軟,無奈的說出心煩的原因,“不要鬧了,老爺有事,錦衣衛找上門來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錦衣衛既然沒有破門而入緝拿老爺,反而過來送禮,無非是訛詐錢財而已,老爺有何憂慮?”
錦衣衛的凶名,並沒有把憐花嚇得如同普通女子般花容失色,反而開始幫助余大成分析其中緣由。
“小寶貝真乃女中豪傑也!”
余大成聽聞,雙眼一亮,頓時憂愁俱解。
也是,只要不是掉腦袋,些許錢財還真不是什麽大事。
甚至進一步來說,即使被罷黜也不怕,反正不愁吃不愁穿,這幾年早就積攢了不少身家。
他雖然不務正業,可副業卻發展得不錯。
利用京官的身份,四處結交人脈,勤勞經商,這些年來,倒也賺得盆滿缽滿。
只是,興奮之余,他忘了注意憐花眼裡的那抹狠辣,更沒有想到她是如何知道錦衣衛送禮的。
或許他覺得,應該是家丁告訴她的。
自以為想清楚的余大成,也懶得再墨跡,上前一步將錦盒拿起打開,發現裡面只有幾封書信和一份清單。
余大成趕忙拿起書信和清單,轉身借著門口的陽光仔細閱讀。
“老爺,老爺,您這是怎麽了?”
憐月見余大成如同一具雕塑,
站在那裡兩眼發直,面色慘白,額頭上的冷汗不停湧出,頓時嬌聲叫到。 余大成兩腿一軟,癱坐在太師椅上,雙眼無神地自言自語,“完了,全完了,這下可如何是好?”
想不到平常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駱養性,現在仿若一條毒蛇。
手裡的信件,是他幾年前送給張四知的賄賂,謀求從地方進入兵部。
而清單則是他這幾年經商的項目以及獲利情況,雖不全,但也基本羅列清楚。
聯想到早朝他認捐的八百兩紋銀,余大成可以肯定,若是駱養性上報皇上,絕對是死路一條。
這分明就是一道閻王爺的催命符!
“老爺,不如不去找找張尚書的弟子陳繼鼎,他是都察院浙西道和山西道監察禦史, 朝堂裡有說得上話的官員幫忙。
再者,他可能也和老爺一樣,正遭受錦衣衛的敲詐,商議一下,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
憐花在旁關切的建議。
“不錯!”余大成回過神來,陳繼鼎是張四知的弟子,滿朝文武皆知,錦衣衛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輕輕捏著憐花的小手,余大成滿臉欣慰,“想不到你不僅精通棋琴書畫,關鍵時刻還能出謀劃策,實乃本老爺之福。”
憐花嫣然一笑,微一福身,轉身離去。
下面的事情,不再是她所能摻和的了。
可這在余大成眼裡,卻認為憐花知進退,渾然不知是人家刻意引導的結果。
獨自又想一會,余大成終於拿定注意。
“起轎!去陳府!”
轎夫的腳步又快又穩,不多時便來到了陳繼鼎的府上。
陳府家丁看到有客人前來,急忙上前迎接。
要說余大成也算陳府常客,平日裡走動很近,不用家丁帶路,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了書房前。
余大成兩手一推,剛要邁進去,頓時被屋內的情形驚的說不出話來,這,這是什麽情況?
放眼望去,只見屋裡此時早已人滿為患,吏部的、刑部的、戶部的、禮部的,足足有二十幾位之多。
突然看到如此多的官員聚集在這裡,余大成的腦袋有些轉過不來。
屋裡的大臣看到又來了一位難友,一個個又是一頓垂頭喪氣,卻沒人上前接話。
“坐下吧!”
終究,身為主人的陳繼鼎出聲,語音充滿了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