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雨飄零
翌日清晨,雨已歇,天未亮,五更宮鼓響起,京畿皇宮開始忙碌起來。
東廠提督、總提督京營戎政曹化淳率領著一批分工各不相同,但職責明確的太監宮女,從遠方朝乾清宮迤邐前來。
他們是來伺候崇禎皇帝出恭、洗漱、更衣、櫛發、上朝。
後面,是由十六名粗壯太監抬著的龍輦,這就是崇禎皇帝在紫禁城中的交通工具。
同時,尚在夜色籠罩下的紫禁城,此時已然人影幢幢,其他各監的首領太監都已陸續趕來,候在乾清宮門外。
這些各監首領太監的值房,大都位於乾清宮前兩側的廂房中,平日裡都在此辦公。
乾清宮的宮門慢慢打開,王承恩緩步從內走出,眾人忙紛紛上前齊聲請安。
“不得喧嘩!”
王承恩走到眾人跟前,擺擺手,低聲說道:“昨日皇爺操勞夜半,此時尚為醒來,萬勿驚擾了皇爺!”
一眾太監拱手低聲稱是,輕手輕腳進入乾清宮兩側廂房。
太監走路原本就步履輕盈,仿似女子,刻意之下,更是悄然無聲。
王承恩滿意的點點頭,走到迎接崇禎上朝的曹化淳身旁,小聲說道:“曹公公,勞煩通知朝臣,今日朝會取消,讓皇爺多睡會。”
曹化淳資格老,深得崇禎皇帝信任,在太監中威望最高,連王承恩都屬於他門下。
“唔,皇爺真是太辛苦了!”曹化淳轉身搖頭離去。
於他而言,皇爺上不上朝無所謂,身體才是最重要。
況且,在他看來,每天的朝會其實毫無意義。那些朝堂的大臣們,操蛋得緊,解決和奏請的問題更是讓人蛋疼。
他現在是沒蛋,但曾經有過,能體會蛋疼的那種感覺。
奈何皇爺勤政,總是非常執著忍著每天蛋疼。
今天,皇爺的龍蛋總算不用疼了。
日上三竿後,已然近午時。
第一天登基的崇禎皇帝,方才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告別周公,開始他到大明的新生活新工作。
殿外,早已等候多時的宮女太監在王承恩的帶領下,露出最甜最美的笑容幫助他打理個人生活。
這些人的服務態度自不必言,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帝王最高級別,與服務行業用錢砸出來的那種不可同日而語。
可原本心情不錯的崇禎皇帝卻垮著臉,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眼前這些宮女太監笑得很燦爛,穿得卻很破爛,就連王承恩衣襟下擺也打著補丁。
當然,王承恩是大太監,位高而權重,孝敬他的人少不了,不差錢,如今這副模樣隻不過作作秀而已。
可眼前這些普通太監宮女卻是真的。
想想看,皇爺和娘娘都穿得寒磣,他們這些家奴又怎麽可能衣著光鮮?
崇禎皇帝表示很不爽,朕第一天登基,不能大操大辦就算了,還讓不讓人愉快工作了!
這他娘的哪是大明皇宮,簡直是丐幫總堂嘛!
“大伴,吩咐針工局,皇宮內所有人員無論尊卑貴賤,一律按照規矩賞賜兩件當季時服。”
新老兩位帝王順利完成工作交接,按理應傳旨九邊載歌且舞,並大赦天下顯示皇家仁慈普天同慶。
奈何形勢委實太過詭異,傳揚出去聳人聽聞,無法聲張。
這讓新上任的崇禎皇帝心裡憋屈極了。
就好像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沒有顯擺的機會。
雖說是舊瓶裝新酒,但畢竟新皇登基,理應新朝新氣象嘛。
“謝過皇爺恩典。”
四周的宮女太監急忙跪地叩謝皇恩,歡顏喜笑,發自內心。
皇宮已經幾年沒有發放新衣服,大太監自然不需要,可作為底層的他們隻能縫縫補補,或者穿漿洗掉色的舊衣。
天見可憐,皇爺總算想到他們了。
崇禎皇帝隻得的笑笑,這一波收買人心,先從身邊的人開始。
雖說這皇宮十二監、四司、八局,合稱二十四衙門的太監宮女有幾萬人,每人兩套衣服要花費頗多,可不花行嗎?
看他們那慘樣,一個個穿得跟乞丐一樣,憑什麽?
朝堂上的那些大佬,一個個金縷玉衣,錦衣玉食,口裡喊著忠君為國,可李自成尚為進京,就已準備迎接新主子。
而這些穿得破爛,吃得粗糙的底層宮女太監,不懂什麽大義,卻在李自成進京時,戰死的、自殺的、被俘的足有幾千人之多。
客觀上說,皇宮內大部分的太監都可堪一用,並且比一般人更加忠誠。
就好比後世官員身邊的秘書和司機,都是經過考驗和審查的忠心之人,可謂利益攸關休戚與共。
都是一根線上的蚱螞,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再者,對皇家來說,錢是省出來的嗎?
要是這樣,那還不是早晚吊死煤山的結局。
在一切收拾妥當後,換上嶄新的龍袍,崇禎皇帝對著銅鏡很是顯擺,這才發現這漢服真是漂亮,尤其是皇服。
整體明黃色的盤領窄袖常服,中間鸞帶盤繞兩條金龍熠熠生輝,袍服各處鑲嵌珠玉、吊墜,整個人被襯托得非常英武。
愜意的伸展雙臂,崇禎皇帝感覺充滿了力量。
說起來,前任是一個非常勤勉好學的君王。
文武皆有所成,可以拉硬弓和騎馬狩獵,也有一定的書法造詣和詩詞功底。
這些本事,都是現任崇禎皇帝所不具備的。
當然,他對這些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有一個好身體。
不過,就憑本尊跟勞模般勤政十七年,卻也從未聽說有什麽身體不適的記載,這就說明差不了。
“皇爺,駙馬都尉鞏永固、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見駕。”
正當崇禎皇帝顯擺之際,隨堂秉筆太監方正化從宮外跑進來報道。
“宣,傳膳,賜宴!”
崇禎皇帝揮舞著龍袍意氣風發的大聲說道。
“宣駙馬都尉鞏永固、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擺宴乾清宮……”
方正化俯身應喏,繼而直身上前幾步扯開破嗓喊道。
“宣駙馬都尉鞏永固、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擺宴乾清宮……”
仿佛接力賽般,隨著方正化喊完,把守殿門的小黃門和外廓值守的太監一路喊叫,很快就傳到等待召見的二人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