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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夜行》一百四十三、荊棘花莊園奇案(2)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上面裝滿了蔬菜,兩個人顯然不太夠,二兒子便叫來花匠,三人扛著箱子往廚房方向走。

  前往後廚要經過老太太的花圃,迎面一股芳香撲鼻而來。腳下的泥土略顯松軟,加上幾人扛著的菜箱也不怎麽輕,踩在上面輕一腳重一腳,頓時留下一串腳印。

  “嘿!嘿!”

  花匠不滿道,他原本走在最後面,眼見平整的土地坑坑窪窪,頓時不樂意了。

  “我走在前面,你們跟著我踩硬土,別踩壞了我心愛的花泥。”

  他抽身來到最前面,絲毫不顧及二少爺的顏面。

  糜陸偷偷瞥了眼小勞先生,他似乎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看樣子,這位二少爺在家裡地位著實不高,就連花匠老伯也能對他大聲嚷嚷。

  兩人跟在花匠後面,腳步小心翼翼,他的神情也稍微緩和,糜陸便趁機道:“先生,看起來似乎你們和那兩位的關系不是很和睦。”

  “啊……是這樣的。”

  小勞歎了口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本不願說什麽,但一來憋得難受,二來看在懷恩的面子上,最終還是開口了。

  “說出來也是令人發笑的事情。我父親過世的早,給母親留下的東西不多,現在你所看到的這一切,無論是莊園還是外地的生意、田地、農場都是母親年輕時爭取到的,所以我和兄長,以及母親的弟弟盧比斯擁有同等的繼承權。換句話說,拋開法理,我們的一切,都屬於‘泰勒’,而非‘格裡威’。最起碼我是這麽認為的……”

  “但我的兄長不這麽想。他覺得這一切的根源是父親留下的財富,就像一顆種子,那麽現在這棵樹也應該屬於父親,因此按照長子繼承法,這一切都該屬於他,接著再由他來決定我該獲得的那部分。至於盧比斯舅舅,他與這一切無關。”

  說到這兒小勞笑了笑,像是在嘲笑他,又像在嘲笑自己。

  “我成年的時候,本來可以和大哥一樣,擁有自己的事業,但出於對母親的關心,我放棄了生意待在家裡照顧她,我不相信那些笨手笨腳的傭人,只有我才能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我想借這個機會緩和與兄長的關系,告訴他我無意染指家族財產,可沒想到他竟覺得我是在討好母親,來爭取遺囑上的有利傾向……”

  “嗯……我可以理解,重視利益的人往往曲解別人的好意。”糜陸溫聲道。

  “沒錯,就是這樣。”小勞重重歎了口氣。“可是,可是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相信我,即使最後家族財富到了我手裡,我也會把它交給大哥,我只要照顧好母親就足夠了。然而,母親似乎不願相信任何人,她隻對衰老無比恐懼,大概幾年前她身體還健康時,每個周末都要去歌德鎮的教堂禱告,後來在那兒認識了霍恩海姆先生,便開始用藥劑調理身體,母親也因此對他產生了好感,兩人就,就……”

  “‘墜入愛河’?”

  “沒錯……”小勞一臉便秘的表情,就差飆髒話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他圖什麽。誰會在正值黃金的人生‘愛上’一個又老脾氣又差的老太婆?”

  “唔……聽上去的確糟糕透了。”

  “何止!”他面露不愉道:“剛才聽盧比斯舅舅說漏了嘴我才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母親既然已經寫好了遺囑,為什麽不告訴我?難道說,連我這個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兒子也無法信任了嗎?難怪愛麗絲說她最近動筆的頻率越來越高……”

  “愛麗絲是……”

  “那個女傭,

你見過的。”小勞似乎不願多議論這個女人。“我還想到更可怕的一幕,如果霍恩海姆在母親的藥劑裡動了手腳,那將多麽可怕……”  一聽這話,糜陸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得,老太太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按照副本的一般尿性,他總不可能是真來做懷恩男仆的吧?保不齊這就是荊棘花莊園驚魂夜,他要麽在夜晚拯救世界,要麽化身波洛或福爾摩斯在事後查出真凶。

  小勞似乎越想越害怕,“不行,不行,我要盯著那小子!”

  於是他抿著嘴,不再言語。

  糜陸又試探性問了兩句話,對方都只是搖頭不語,多半是探查的信息到了頭兒,也作罷。

  ……

  後廚不算女傭有三個人,兩個臨時雇來的廚娘,還有一個每天都在,但不住莊園裡。

  那位愛偷懶的女傭愛麗絲小姐果然不見了。

  一位大嬸沒看清扛著菜箱的是誰,嘴裡絮絮叨叨抱怨著送菜太慢。小勞似乎心事重重,沒注意到自己正被人埋汰,反而是大嬸自己嚇了自己一跳,深吸一口氣,拍著胸脯小心地離開。

  “等等。”小勞突然道:“霍恩海姆先生來過後廚嗎?”

  “來過,先生。”廚娘回道:“他幾乎每隔幾天就要來一次。”

  小勞的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

  “混蛋!他給飯菜裡加東西了?你們怎麽不告訴我??”

  “老,老爺……他,他沒有那麽做……”

  “那他來幹什麽?”

  “他告訴我該怎麽搭配蔬菜,以及格裡威夫人每天的口味喜好……”

  小勞一時語塞,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糜陸,後者假裝沒看到他的尷尬。

  “咳咳……嗯,很好。那他今天有說什麽嗎?”

  “他說夫人最近不能吃甜食,讓我們少使用糖精和甜菜。”

  “嗯,沒錯,按他說的做吧。工作吧。”

  “是。”

  小勞在空地轉了兩轉,覺得沒事情做,便離開了。

  糜陸卸下最後一捆菜,戳了戳旁邊花匠的胳膊。

  “嘿,先生,那麽大的花圃,您一個人忙的過來嗎?”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他的淚點,糜陸依稀看到花匠眼裡閃過一絲成年人的悲傷,有海洋那麽深沉。

  他四下看了看,確認無人後才湊近糜陸耳朵。

  “真是太他媽累了……”

  深沉果然化作驚濤怒浪狠狠拍在糜陸耳朵上,唾沫星子橫飛。

  他又壓低聲音道:“以前那是四個人打理的花圃,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傭金才翻了一倍……”

  “那您挺能乾的……”

  “這可跟我沒關系,”花匠嘟囔道:“是勞倫斯少爺為我求的情,我本是那四個人裡年紀最大的一個,要走也是身體最差的我先走,但大少爺說我還有一個兒子要結婚,拿不出錢就討不到老婆,老太太這才留下了我。”

  “大少爺不是在外地嗎?”

  “他偶爾回來看看,用他的話說是提防這個家被別人偷走。”花匠挪了挪腳,再次靠近糜陸。

  “自從那個霍恩海姆先生搬進莊園後,老太太不知道吃了什麽藥,越來越省吃儉用了,辭退了那麽多傭人,可錢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為此勞倫斯先生每次回來都要鬧,好幾次要不是我攔著,那個鼓搗藥劑的年輕先生興許都離不開這家門!”

  嘖,這位藥劑師先生還真是樹敵頗多呀,幾乎每個人都對他聲望不佳。

  糜陸還想問點什麽,耳邊突然聽人吼道:

  “喂,你們兩個,看到那個笨手笨腳的丫頭了嗎?”

  一位大嬸走過來,手裡還拎著沾番茄醬的鍋鏟。

  “我讓她去地窖拿葡萄酒,這麽久了還沒回來!”

  “我去幫您看看吧。”

  糜陸起身,“酒窖在哪邊?”

  “沿著馬廄往西20米,有一口井,就在井旁邊,裡面比較暗,建議你帶塊瑩火石。”

  “多謝。”

  接過石頭,糜陸走向酒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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