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上線，糜陸身處“海莉佳釀”的客房。

　　從二樓走下來，沒幾步他就聽到有人在高呼老板娘的外號。

　　“嘿，親愛的‘母奶牛’小姐，你今天的‘腫脹’問題有沒有得到解決?或許我這雙溫柔的大手可以幫你。”

　　我們常用下流猥瑣來形容一個癡漢的惡心之處，但這次，光是聽聲音糜陸就有種生理上的不適。這股子語氣就如濕漉漉的觸手，來回舔舐你的耳朵。而且他很清楚，接下來會被辣眼睛。

　　走過拐角，果不其然，一個肥頭大耳的食人魔映入眼簾。

　　兩米多高的個頭快挨到小酒館的天花板，移動起來就像一座小型肉山，手指如十根白蘿卜，上面還戴著一對赤銅指虎。

　　海莉老板娘依舊趴在櫃台邊，對這具充滿壓迫力的龐大身軀視而不見，反唇相譏道:

　　“呵……唐老大的手比我這兒洗馬桶的刷子還要粗糙，和‘溫柔’有半個銅板的關系?”

　　唐老大上前一步，陰影幾乎完全遮蔽了燈光，氣勢如排山倒海般壓迫過來。

　　“粗糙一點難道不好嗎?女人。”他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在海莉身上肆意遊走，最終都陷到對方胸前那不可思議的溝壑中。

　　“粗糙有粗糙的好處，我可以讓你爽到魂兒都要飛上天。”

　　海莉扯了扯嘴角，從旁邊取過一個高腳杯，慢條斯理地擦拭著。

　　“真想掰開你的頭蓋骨，看看裡面裝了些什麽東西……早點滾把唐漢古先生，現在還沒到開店時間。”

　　“哼……”

　　唐老大顯然對她有所忌憚，此時一聲冷哼頗有幾分色厲內荏的味道。

　　“早晚要你哭著喊著爬上我的床。”

　　他扔下一句狠話，帶著一幫子小弟呼啦離去。

　　“早晚要把你的汙手街燒乾淨。”

　　老板娘也毫不客氣。

　　酒館還未開始營業，現在隻零星坐著幾個早起的客人，因此糜陸聽得很清晰。

　　目睹這一幕，他倒是想起了開服創建角色時拿到的那封信。

　　寫信人老鮑勃說他來自汙手街，上頭的人叫唐老大……

　　或許就是這兒?

　　找侍者稍微問詢兩句，糜陸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歌德鎮的汙手街，正如它的名字那樣，是滋生罪惡和陰暗的地方，幾乎佔據了整個東城區。如果不是盜賊工會像阻流攔截的堤壩一樣矗立在東城區入口，想必汙手街還會往外擴張幾個街區。

　　這世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那兒，汙手街的擴張能力不比老鼠產崽的效率差多少，它從一開始的一條街區逐漸發展到現在，有足足六條，恰好組成一個網狀區域。

　　其現任頭目正是唐·漢古——糜陸剛才見到的那個食人魔。

　　據說食人魔身體裡流淌著1/4獸人、1/4人類、1/4魔獸和1/4巨人的血液，因此他們具備獸人的強壯，人類的狡猾，魔獸的殘忍和巨人天生的破壞欲，是一種複雜而強大的生物。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擁有類人外形和遵守秩序的智慧。

　　好在食人魔生育能力地下，於是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人類國度並未驅逐和迫害他們。

　　略微遲疑片刻，糜陸決定去汙手街碰碰運氣，興許能觸發什麽任務。

　　畢竟他現在不是一條24級的鹹魚了……而是30級。

　　……

　　十分鍾後，糜陸出現在盜賊工會門口。

　　大門上掛著印有匕首和毒藥瓶的牌子，

他感受到自己似乎被兩處來自陰影的目光盯上了。　　就像當初陪俊仔去盜賊工會時那種感覺一樣，這目光裡飽含著警告的意味。

　　他想起自己問過貝納先生這兩者的區別，後者的口味頗為嘲諷——是印在骨子裡的看不起，他甚至懶得提起這群人。這一點從他變著花樣招募盜賊就可見一斑，他不介意對方為自己所用，但該瞧不起仍瞧不起。而反觀盜賊工會，對陰影腳步成員的靠近卻異常敏感，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那這裡面可就有問題了。

　　A瞧不起B，還是那種“這種貨色也配跟我相提並論”的鄙夷，那麽在遙遠的過去二者之間一定結過梁子，並且A對B而言處於上位，所以才會這麽收放自如。

　　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麽當A以平靜的目光注視B時，必然是B先沉不住氣，因為他曾經處於下位，會自然而然地胡思亂想對方這是不是挑釁、嘲諷，無外乎咬牙切齒道“這家夥依舊這麽可惡”之類的話語。

　　A之所以輕視甚至遺忘，是因為毫不放在心上，但B是刻意忘記，將傷疤小心翼翼地埋起來，敏感而脆弱……就像在遙遠的過去，B曾是A的仆從，或說下屬。

　　這個AB模型套在陰影腳步和盜賊工會身上似乎沒多少違和感……

　　於是糜陸乾脆駐足許久，期待會發生什麽。

　　果然，幾分鍾後，系統提示傳來。

　　「行走於陰影的利刃，你不屬於這裡。」

　　「這是最後一次善意的提醒，也是唯一一次。」

　　糜陸沒管，繼續這麽站著。

　　大概過去十秒，耳邊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毒蛇的信子緩慢劃過脖頸。

　　“閣下這是在挑釁嗎?”

　　“不，我只是一個過客。”糜陸道:“順便……我只是想去汙手街看看，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阻攔?”

　　“哼……”

　　聲音似乎不相信糜陸。

　　“貴組織的新人都和你一樣膽大妄為嗎?”

　　隨即一截冰涼的東西搭在糜陸脖子上，只要輕輕一摁就能切開皮膚。

　　多大仇這是……

　　“這樣過分地對待一個路人……不太好吧?”

　　糜陸自顧自地掏出手帕——這還是蘇小姐借給他的，沒來得及還回去。

　　手帕材質是上好的絲綢，繡著元素高塔的徽記。

　　作為歌德鎮的地頭蛇，這東西應該有些用吧?

　　“你看，我都被嚇出汗了。”他輕聲道。

　　果然，武器緩慢挪開，對方也許久都未再言語。

　　“那麽……我可以繼續往前走了嗎?”糜陸試探著問。

　　“看在高塔的面子上，請原路返回。如若再往前一步，就視為對盜賊工會的挑釁。”

　　糜陸有些遺憾，看樣子還是缺一些通過條件，不過他還是不死心，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閣下能告訴我，歌德鎮的陰影腳步分部在哪裡嗎?”

　　“……你不知道?”

　　這次聲音裡多了些驚訝。

　　“我真的不知道……”

　　糜陸無比真誠。

　　“‘永不停息’鍾表店。”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