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陸走到蟲子面前,對方那兩排“炯炯有神的眼睛”也看了過來。
嗯……這麽一看的確挺瘮人的,要是某天才在這兒,興許會嚇得哭出聲。
這正是一開始就奪走糜陸匕首的那隻……他依稀記得這個龐然大物。
“戈提克大人?”他試著問了聲。
“嘶嘶……”
蟲子的怪叫此時微若遊絲,它仿佛失去了之前模擬人聲的能力。只見它顫抖著向後瑟縮著,似乎十分畏懼糜陸。但很可惜,它的身體被厚繭困住,絲毫動彈不得,完美詮釋了什麽叫“作繭自縛”。
“紅酒、宮殿、壁畫、精靈雕塑……嘖嘖嘖。”糜陸搖頭不止,“閣下的想象力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同時我也很好奇,我的另一個同伴在哪兒?難不成你真把他傳送到了冰天雪地裡?你應該沒這麽大能量吧?”
戈提克沒回答,或說它沒法回答。
“好吧,那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他上前拔出暴食匕,發現傷口貫穿了蟲子頭部。匕首拔出的瞬間,液體迸射而出,還好他躲得快。
然後,戈提克發出一聲釋懷的哀嚎,仿佛生命也走到了終點。
它身體上綻放出一簇耀眼的金光,一分為二,一半鑽進糜陸身體,另一半朝著某個方向遊弋。
毫無疑問這是BOSS身上的經驗,他急忙追了過去。
分給他的是300點經驗,兩個人的話就是600點。
怪物的經驗與自身硬實力有關,簡言之就是基於一定模板下的綜合屬性值。從這一點來看,戈提克的確配得上“弱小如斯”這個評價,但他卻一點兒都不好對付,甚至可以說是糜陸到現在為止最頭疼的對手。
從進入副本開始,他所遭遇的正兒八經的戰鬥一共只有兩場,一場是那條弱小的雄蟲,一場是面對俊仔操控的熊怪。後者是和自己人打,不能作數,前者才是戈提克真正可以應用的東西。
也就是說那條蟲子相當於其他副本裡BOSS身邊的精英怪,地位大概等同於礦井裡的劄拉千科。
再想想其他東西……
幻境裡的戰鬥是戈提克隨意編的,如果他願意,甚至可以編一條龍出來(但那會露餡),所以不能代表他的實力。幻境外俊仔掉進了坑裡,糜陸則欣賞了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那些蟲子用接二連三的自爆來歡送王的路過,本體或許壓根兒就沒有戰鬥力……
真正威脅到兩人的,一個是會爆炸的熊頭,再一個就是熊頭爆炸後戈提克扔出來的暴食匕,但那東西還被糜陸反彈回去重傷了他……
這麽一合計,連糜陸都覺得這BOSS不容易。
太不容易了,做BOSS做到這份兒上,真是太磕磣了……
可是這趟副本之旅輕松嗎?
一點兒也不。
換成正常玩家或許會倒在內鬥環節,如果沒有分辨那是隊友而非對手的話,必然會造成傷亡。緊接著就算確認了彼此的身份,也會面臨猝不及防的冷箭,即使和糜陸一樣成功反擊冷箭,也會進入幻境,隨後如果不能識破的話,就會在強大怪物的攻擊下耗光“決心”值,接著生命值落到谷底,從幻境脫離。
玩家在幻境中的表現決定了之後戈提克的狀態,如果雙雙死亡掉出幻境,毫無疑問屆時他們會面對吸食了足夠能量、化繭成蝶的戈提克,戰鬥必然會進入最難、最硬核的階段。
而這個時候的玩家,恰好與隊友交過手,
還未來得及補充狀態,驟然進入最終BOSS戰,勢必吃力不討好。 這麽一想,這個副本還真是層層相扣,一環套一環。
對於沒能經歷最終戰,糜陸倒還有些遺憾,只不過轉瞬他就釋然了——那條路與現在是兩種截然相反的結局,必然無法共存,因此也就不會對結算造成困擾,該100%還是100%。
追逐著經驗光芒跑了沒幾步,他就感覺氣溫驟降,抬頭一看,眼前竟然矗立著一座……蔬菜大棚??
這個建築實在太過硬核:四周的樹木被砍伐一空,支起四米多高的木架。總面積大概有半個足球場那麽大。
支架外糊了一層已經硬化的膠質——就是糜陸身上裹得這種毫無重量、透氣性能還格外良好的東西——只是顏色較深,以此來阻擋光線。現在那上面落滿了水珠,昭示著裡面的低溫。
經驗徑直穿了過去,糜陸也用匕首劃開一道門,頓感寒氣撲面而來。
裡面是皚皚白雪,一派寒冬景象,地上留下一串腳印,不過沒走遠。
因為戈提克死了,所以原本飄揚的雪花已經停了。太陽光透過膠質照射下來,積雪開始逐漸融化。
再聯想到沿途看到那些……
讓人發毛的動物因為失去了操控迅速崩解,身上的漿液也隨之乾涸。 造型詭異的嫁接植物外表風乾,林風吹過,有如脆弱的蟬蛻,窸窸窣窣碎裂、落下,露出潮濕發黑的本體。
環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敗,籠罩不散的瘴氣也在變淡……
仔細想想,這BOSS真心酸……
光芒最終鑽進一個大坑,糜陸長了個心眼,站遠遠看著,直到積雪融化了一部分,露出稻草和泥土後才靠近。
“喂,”他衝下面喊道:“想不想上來?”
“廢話!”
俊仔果然在裡面。
糜陸突然想逗逗他,遂問道:“那你該叫我什麽?”
“……”
俊仔猶豫之後咬牙喊道:“二五仔!”
“哦。”
糜陸掉頭就走。
“喂喂喂!!”
“再給你一次機會,叫我什麽?”
“哼……”俊仔極不情願地喊了聲:“夏至大哥……”
看這小子吃癟真是令人愉悅。糜陸心道聲“哼,跟我鬥”,然後在旁邊找條藤蔓把他拽了上來。
熊孩子還披著那身沒頭的熊皮,賭氣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喂,怎麽了?”糜陸無奈地問。
“哼……沒怎麽!”
“哦。”
糜陸再次轉身。
“喂——”
俊仔又叫住他。
“嗯?”
“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啊?為什麽那間屋子突然就炸了,我怎麽又回來了,你又過來了……這到底怎麽一回事兒啊?”
“嗯……”糜陸摸著下巴想了想。
“我們下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