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可能?你，你不是死了嗎?”

　　村長雙腿發軟，一邊說一邊後退，被樹根絆了一跤，再想爬起來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糜陸的毒牙匕從面前人脖子上抹過，這位同樣噴出膏狀的液體，接著軟綿綿倒在地上。

　　他身形閃動，下一秒就來到了村長面前。

　　“誰告訴你我死了?是他麽，嗯?”

　　匕尖挑著村長的下巴，迫使他轉頭看向熊屍那邊。

　　在他驚恐的眼神中，那具只能看到兩條腿的屍體竟爬了起來，畸形的身體滑稽地一點點挪過來。

　　即便對方五官扭曲，他也能依稀辨認出這是誰……

　　“艾，艾倫……果然，果然是你搞得鬼！”

　　“你們……你們是一夥兒的?”

　　聞言糜陸笑笑，右手高高揚起，眼看下一秒就要落下。

　　這一幕在村長看來無異於死亡的預兆，他面露絕望，仿佛預見了下一瞬匕首就會刺入肉體，切開他的喉嚨……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如海水般將他淹沒，村長竟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昏死過去。

　　然而事實上糜陸並沒這麽做，匕首落下的瞬間只是擦著他的臉頰釘入泥土而已，堪堪斬斷幾根灰白的頭髮。

　　不過在旁人看來，這一下仿佛正中村長的面門。

　　之後糜陸站起來，一邊擦拭匕首上的血跡(泥土)，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

　　“愣著幹什麽，等死嗎?”

　　短暫的停滯後，眾人如蒙大赦，倉皇逃竄，眨眼間就溜得乾乾淨淨。

　　四下重歸安靜，確認人都被嚇跑了後，糜陸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拿出繃帶嫻熟地處理傷口，還不忘丟一卷給蘇妍。

　　另一邊，艾倫牽著小姑娘妮娜的手，邁著蹣跚的步子來到糜陸面前，看架勢他們的目標正是倒在地上的村長。

　　“等會兒，我還有問題要問。問完之後，要殺要剮你們隨便。”

　　糜陸伸手擋住兩人，警告似的瞪了眼妮娜。

　　剛才村長之所以會被嚇昏過去，他的行為恐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家夥暗中使用的「瓦解意志」才是主要原因，誰知道她現在會不會又使什麽新手段對付NPC。

　　小姑娘似乎很怕他，被他一瞪，頓時躲到艾倫身後，只露出一隻眼睛怯怯地看著他。

　　艾倫用完好的左手拍拍妮娜的腦袋，對糜陸深鞠一躬，然後離開少許距離，靜靜等待著。

　　蘇妍也湊了過來，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直勾勾盯著糜陸。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問什麽……”

　　糜陸給繃帶打了個結，身上冒出一個綠色的+7，這才抬頭接著道: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幾分鍾前，林中。

　　糜陸舉著木雕出現的刹那，場中反應最強烈的竟然是艾倫。

　　他隻扭頭看了一眼，就急忙抓著妮娜的手遠離了蘇妍，他自己則撲通一聲跪在糜陸面前，惶恐地望著他。

　　至於糜陸為什麽會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還舉著這樣一件道具出現，那還要再往前追溯幾分鍾，從他像顆棒球似的被擊飛開始。

　　當某人劃破夜空，即將墜地之際，他開啟「風行」緩緩落在地上。除了被打斷幾根肋骨之外，巨熊這一巴掌反而把他扇脫了戰。

　　於是他開啟「潛行」又摸了回來，正巧看見妮娜當著他的面從洞裡緩緩飄出，打斷了蘇妍的施法。

　　對方明明靠近了他五米內，卻無任何亡靈反應，這讓糜陸頓時意識到，妮娜的本體、或說附著物，或乾脆說那件“詛咒之物”，就藏在洞穴裡面。

　　於是借由「偵測亡靈」，他在熊窟角落找到了木雕，匕首湊近木雕時，發出的光芒達到最盛。

　　毫無疑問，這是整個副本裡亡靈氣息最濃鬱的東西了。

　　接著他來到洞外，製止了妮娜的行為，同時艾倫這般反應以及剛才與巨熊戰鬥中的一些細節也讓碎片般的線索連成七扭八拐的線，雖不真切，但也足以說明些什麽。

　　眼下缺少的只剩理清脈絡，將真相原封不動地擺在面前……

　　但很可惜，四周嘈雜的腳步聲和搖曳的火光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糜陸知道，該來的終究會到來。

　　無奈，他隻好用木雕作為脅迫，讓艾倫和妮娜暫時與他配合。

　　……

　　“村民，即使是開始亡靈化的村民，也遠非我們畏懼的東西，如果完全放棄任務，隻為發泄的話，這種生命值不超過100點的普通人，幾乎就是魚腩，一路無雙割草就過去了……但這樣做有些不尊重系統。”

　　糜陸解釋道:“如果一切如我之前猜測的那樣，副本最終評價與村民幸存的人數有關，而現在這群人並未徹底亡靈化，也就是說還屬於‘受保護對象’。如果這種情況下都出手攻擊，那做人和FUZE有什麽區別?”

　　“可你卻一言不合就殺了十個。”

　　蘇妍指了指周圍， 橫七豎八躺著的無數屍體。

　　“那不一樣，我的行為是正義的。”糜陸辯駁道:“如果我貿然現身，或說我們表現出‘遊刃有余’的樣子，勢必被這群人逼迫著‘解決問題’——即毀掉妮娜俯身的木雕。作為NPC的他們是系統意志的體現，一旦這種要求提出，意味著‘主線變更’。其後果便是死無對證，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這必然不是你想看到的。

　　“所以說，我們要示敵以弱，引誘他們亡靈化的程度加深，爆發衝突後合理反擊，讓其心生畏懼，拋下幾具屍體接著倉皇逃離，這也不失為一種‘拯救’和‘解脫’嘛，畢竟我喚醒了他們的人性。

　　“回顧一下整個副本你就會發現，這些事如果在白天做，就完全符合正常的探索流程——尋找線索，解碼線索，確認最終BOSS，來到森林，趁著陽光對亡靈的削弱與其展開決戰……這樣也不會引來村民。他們的亡靈化始於今天晚上，完美避開了這個時間段，並且不會干擾戰鬥。如果要100%完成任務，必然不能拖到晚上。

　　“但是你沒這麽做。”

　　“是的，我不願意這麽做。”糜陸點點頭，望向不遠處。

　　艾倫坐在地上，妮娜抱著他的左臂，似乎這樣做才有安全感。

　　月光下，一個面目比卡西莫多還要可憎的怪人，牽著一個半透明小女孩的手，兩人依偎在一起，卻散發出一種聖潔的恬靜和滿足。

　　“我知道這樣做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是，如果想知道完整的真相，這些代價又算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