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城。
秋日裡的天氣特別好,萬裡無雲的天空白雲朵朵……
這五天裡,除了劉瑾來了又走,還發生了很多事。
瘟疫漸漸平息,死了不少人,但與歷史上的慘劇相比,已經算是好得不能再好。而且,廣陵城不見蕭條,反而湧進了更多人,哪裡的口音都有,摩肩擦踵,帶動著商戶們的生意蒸蒸日上。
天上人間重新開張,排隊繼續,張很忙,需要清算的帳本累得比人高,和也在盤帳,撒了大把的錢糧過後,錢箱裡總算開始有進。
眉塢工期加快,搭建暫告一段落,剩下的不急一時。
茶坊每天能出產部分新茶,等著開了鋪子後售賣。和已經開始叫人裝修在天上人間隔壁的鋪子,力求雅致,等開業了以後,喝茶賣茶,隻談風月,不打麻將!
煮酒的爐子架了起來,因為灰粉不夠,以前燒製的成品都消毒用了去,需要繼續開采、煆燒,這才遲遲沒能開工,當然,也因為有些技術環節劉誠沒想明白,還得再試試,免得糟蹋人力物力。
見張昭閑著沒事,拿著那本養殖畜牧的書翻來覆去看,劉誠嘴賤,就跟他講了點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的加減乘除。
中國古代絕對出現過數學,還很玄奧,《九章算術》,《周髀算經》……這些著作起源於先秦,甚至更早,在後世也保留了下來,即便如此,也隻是少數人能通透,研究這玩意兒,還不如煉丹求長生實在。
在這之前,張昭有沒有接觸過算學不知道,估計有也多半是皮毛,何況東漢的書籍被世家門閥掌握,流傳不開,張昭也不一定有機會學過。
都說學富五車,從某一方面來講,那些壟斷的知識,可比五車金銀珠寶值錢,說誰誰誰窮得只剩書了,那是扯蛋,開玩笑,人家那叫有錢!
劉誠捅了簍子,張昭聽完以後,入了魔,還是動不動就會抽風那種,水品不怎樣,但表現出了對算數極其濃厚的興趣,乍一接觸就徹底陷入了瘋狂,做夢都在背九九乘法表……
每日拿著紙筆上門討教,劉誠被煩得受不了,拋出一個類似於小學奧數的雞兔同籠問題,問: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他從劉誠面前消失了,有空就纏著張一起研究,討論雞抬幾隻腳兔收幾條腿,兩人晚上同床共枕,捂被窩裡,動不動發出如狼似虎的呻吟……
劉誠見了兩人討論,都繞著道走,這問題自己要跟張昭講清楚,不比萬有引力簡單!
和現在左右開弓,除了折扇,手裡多拽了支茶壺,裡面泡的枸杞都快溢出來了,每喝一口茶水,灌得滿嘴都是紅色的小粒,舍不得吐,乾脆吧唧吧唧嚼著吃。
李傻子做事從來專一……還在玩螞蟻!
……
這日,和偷偷在袍子裡揣了兩盒茶,大搖大擺去了趟太守府,沿途和人熱情的打著招呼,還有那隻小乖乖,出來以後,衣衫不整,紅潤未消便找到劉誠,說:“少爺!好事!天大的好事!”
劉誠又坐在院子裡的槐樹下,享受著孟薑女的泰式按摩,那指法,沒得說,關鍵加了幾次鍾都不用給錢,他懶洋洋說:“喲喲喲喲……保叔,慢慢說……哦,舒坦……牙縫裡還有顆枸杞,好紅!”
和大人用舌頭舔了一圈,顧不上嚼,“張超說,要推舉孝廉,有意少爺你!”
“哦?薑兒妹妹,再往下點,再下點……”劉誠閉著眼睛享受著快要觸及雷區的悸動,
心想說張超懂得感恩,自己還真不大信,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多半沒憋著好屁! 東漢的人才選拔是察舉製,由地方推薦,中央考察,考察這一關本來還需要經過考試,不過後來喪事從簡,隻要地方保舉,基本上跑不了。
而無論是被舉了孝廉還是茂才,都算是國家後備幹部,走路可以鼻孔朝天那種,要不了多久就會走馬上任,即便官兒不大,但也能為禍一方。
按慣例,廣陵一郡之地,如無特殊,每年可以舉一人為孝廉,張超肯把這名額拿出來,肯定是下了血本,還是那句話,沒憋著好屁!
劉誠考慮良久……其實睡著了,還是覺得自己不是當官的料,自己的政治和智力屬性都堪憂,頂多算是中人之資,將來被人下黑手往死裡整的幾率很大,指不定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本來屬意和,但想到劉瑾說的話又悄悄打消了主意。
劉誠很真誠,“其實,我倒是覺得保叔合適……”
和本來沒多想,要舉,當然是舉自家少爺,根正苗紅的,可聽這麽一說,摸不準劉誠是試探還是真心,漸漸心思開始活絡了起來。
還沒琢磨出味兒,就聽劉誠又說,“你說二叔祖去洛陽,會不會,有可能找上宗正?”
和眼珠子一轉,如果劉瑾真能想辦法攀上皇室宗親,讓家主一脈認祖歸宗,那少爺豈不就是皇親國戚,將來封侯加爵一點兒也不意外,到時候,哪兒還在乎是不是孝廉?提鞋都不夠。
中山靖王說得好聽是王,但那是西漢的王,到了東漢早就隻掛著個名,何況這名都找不到人掛,不是絕了後,而是子嗣太多,誰叫劉勝沒事盡乾播種的事兒,去趟茅房,都能遇到三個五個,年齡最小的那個,輩分還最大。
和不傻,舉了孝廉以後,不過是在廣陵當個芝麻官,哪有皇親國戚的腿粗,如此一想,和大人豁然開朗,瞬間掐滅了現在出山的念頭,打定主意跟在劉誠身邊,死也不外放。
“萬萬不可,少爺,老奴伺候少爺慣了,出去當官還不要了我老命!你要是趕我走,就乾脆把我打死得了,要不我自己出去投河也行,免得髒了地方!”看和那表情,像是要哭,說得可憐兮兮的,不過也算實話,因為劉誠腦子叮咚一聲,系統提醒和“忠心”的技能開始發動。
“哦?那就難辦了,保叔再琢磨琢磨,遞誰上去?”既然張超開了口,隻要舉的是自己的人,應該都沒有問題。
和不好多言,開始吃枸杞,補腎!這種事要少爺自己說出口,否則,往後裡外不是人,張昭張,都是瘋子!上回聽說那韭菜包子喂過狗,吐出來就要咬人!
趕巧,張昭穿了一隻鞋,蓬頭垢面從門口經過,劉誠趕緊叫住,“子布!莫急莫急,來來來!”
張昭停下,嘴裡念念有詞,指頭不停掐算,看不懂還以為天橋底下算命的道士,疑惑望來,兩隻眼睛布滿血絲,他晃了幾下腦袋才盯著人下半身看,最近看什麽都是雞和兔,開始數數,一隻腿,兩隻腿……哎!不對,少爺怎麽有三隻腿,重來,一隻腿,兩隻腿,兩隻腿……
又聽劉誠說:“我想請張太守保舉子布為孝廉,可好?”
張昭就站在門口沒動, 閉上眼睛想了一陣,腦袋一拍,“我想起來了,為什麽雞和兔就一定要隻抬一條腿……哈哈!”
轉身就跑,張昭一路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留下倆人大眼瞪小眼,可惜沒聽到張昭偷笑,“好不容易才沒被陶謙老兒套住,我又不傻!”
“保叔,你看子綱如何?”除了張實在沒人,總不能讓李元霸去吧,他要是當了官,全城的百姓都得跟著玩螞蟻,那畫面……
劉誠既然說張,那肯定就是有了想法,這就是和大人聰明之處,會揣摩,不露風頭。和舔了舔舌頭,這枸杞,甜!
“張子綱為人忠義,處事謹慎,當得!”
張被喚來,安安靜靜把話聽完,也不推辭,朝劉誠鞠了一躬就回了天上人間,中途,他拐彎回了趟屋,給自己老娘的靈牌點了三炷香,磕了幾個響頭,出門的時候腦門還紅彤彤一坨。
劉誠隻當沒看見,當然不能說這孝廉沒人看得上,你是抓壯丁抓的……
東漢末年階級固化,世家門閥和寒門之間的差距判若雲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難!
張超聽說劉誠舉諫的是一個管帳書生,笑了笑,答應了,反正人情算還了,聰明的話,誰都別再拿藥方說事兒,舉誰為孝廉,那是劉誠自己的事,到時候隨便安排個閑職,就把搖錢樹綁在了自己身邊,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張超對著大印哈了口氣兒,蓋上,叫人拿著往上頭送,上面,徐州刺史陶大人已經叫人來催了好幾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