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覺得自己真傻,真的!
小時候看過皮影,三打白骨精那段,兩個手藝人拉張白色的幕布,點上燈,一邊提著小棍操縱紙殼娃娃,一邊在後頭有說有唱,後來打死妖精的時候,別人都在啪啪啪拍著巴掌哈哈大笑,就自己坐小凳上哭得淚牛滿面,說,白骨夫人那麽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還是那麽傻,跟那個被人提著的紙殼木偶一樣。
徐州官場,一紙文書傳來,升遷、調動和謫貶的官員大大小小接近百人,老百姓日子照過,吃喝拉撒該幹嘛幹嘛,但上至刺史陶謙,下至薔夫、遊繳之流,無不噤若寒蟬,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天威難測。
官員的任用變遷很正常,一般會在年末的歲考過後確定,等到來年開了春再發調令,何況即使是歲考,也從沒有如此大規模的變動過,整個徐州,幾乎打散了重來。
廣陵郡守張超盤坐在書房裡,想不明白,不過估計不只是自己,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他心不在焉把玩著兩顆夜明珠子,那珠子閃著綠光,在掌心不停轉動,摩擦。
書桌上,放著一口瓦罐,斜插著幾根絹布卷軸,旁邊還有一隻錦盒,掛著一把小巧的銅鎖,他插進鑰匙,哢嚓一聲擰開,拿出一張文書,攤開在桌面上,一邊端詳,一邊仔仔細細揣摩。
長史趙昱遷彭城,算是平遷,都尉臧洪入刺史府,明降實升……
還有很多人自己並不熟識,張超一一回想,張?不正是自己剛剛舉薦的孝廉,天上人間的那位帳房,任廣陵郡丞,秩六百石,可謂平步青雲!
張超敢說,自己的舉薦信到沒到京師都不一定,即便到了,又哪有那麽快發回來,怎麽也得在朝堂上扯幾天皮,再緩上幾日,暗中達成某種協議,最後各家雨露均沾才定下來。
可現在的錦書上不僅蓋了選部的大印,還有皇帝的玉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明明白白,連缺角修補之痕都清晰可見。
周倉?又是誰啊,聽都不曾聽過,兵曹掾史,兵事權柄只在自己和都尉之下,還有這個張昭……
這些張超都可以不理會,也不關心,隻要自己還是一郡太守就行,可是關於疫情一事的奏折,原本滿懷希望等著褒獎,朝廷卻隻是不鹹不淡口頭表揚了幾句,既沒有說誰做得好,也沒批評誰乾得差,這就耐人尋味了……
張超百般思量,從頭到尾又把事情理了一遍……還是不明白!惱怒至極,拂袖一巴掌扇去,桌面上的瓦罐哐當摔在地上,碎成了瓦片。
下人聽見打碎了東西,忙著進來收拾,張超余怒未消,甩出兩顆珠子砸去,罵道:“滾!”
那人顧不上痛,急忙關上門退了出去,只剩下張超留在桌前,又拿起錦書揣摩,他思考良久,還是拿起紙筆,準備給遠在陳留任太守的兄長張邈去一封書信……
其實東漢要當官,真沒那麽容易,先要舉薦不說,被舉薦以後還要進京筆試,考些經史子集和公事文章一類,筆試完了還要面試,至少不能長太醜,面試也過了會授個郎官,打打雜,抄抄書,跑跑腿,等著機會外放。
本來嚴苛的選拔制度,到了靈帝即位,全亂了套,劉宏隻關心自己的西園,挖空心思賺錢,國家都是自己的還嫌不穩當,非得要往家裡搬。
這些芝麻蒜皮兒的事劉宏基本不理,肯花錢,誰願乾誰乾,何況早換一波,又會收一波錢。
正所謂天欲使人滅亡,
必先使人瘋狂,大概便是如此。 ……
張聽說被征辟為郡丞,表現波瀾不驚,畢竟舉了孝廉,踏入仕途是早晚的事,雖說郡丞是太守的左膀右臂,他也知道委任得有些重了,隻當是劉誠給張超送的好處夠多,拱拱手,施施然又回去繼續當自己的帳房了,三天以後才上任,不急。
周倉和張昭的表情精彩多了,可謂悲喜兩重天。
周黑子一個勁兒給劉誠磕頭,看劉誠的眼神裡飽含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他從當初一個反賊,搖身一變成了兵曹掾史,掌管兩千郡兵,雖說上頭還有個都尉壓著,但那也是祖墳上冒青煙才能有的事。
劉誠怪不好意思,這事跟自己有關系嗎?沒花錢啊!不過還是裝模作樣勉勵了幾句,“加油!好好乾……”
李傻子不太樂意,說讓周倉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來繼續把裝玄駒的罐子抱著,不能再讓其它的鑽進去,他看裡面的玄駒偶爾已經四隻了……
周倉笑著說,二將軍的事我哪兒敢耽擱,白天抱著也不礙事。
所以,後來滿校場的士卒都看見,周大人走哪裡都端著個壇子,不苟言笑,時不時還衝裡面學幾聲狗叫……
張昭一聲不吭,皇帝老兒的征辟他哪敢不從,走的時候哭喪著臉,招呼都沒跟人打,還順走了劉誠那本關於養豬的書……他被直接征辟為廣陵郡海陵縣縣令,雖說不是郡府所在,但那可是一縣之長,大小事務都是一個人說了算,甚至包括人員的任用。
劉誠心裡不踏實,找和商量過,商量來商量去,也隻能懷疑是二叔公劉瑾那裡動了手腳。
可劉誠不解的是,如果是劉瑾暗中相助,為什麽連句招呼都沒打,為什麽出仕的偏偏漏掉自己,唯一往來的書信裡,著重要求讓人再送幾十盒茶葉進京,提到劉誠的話總共也隻有一句,大概意思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像劉瑾這樣的人,天生就適合活在《后宮甄執铩罰永床換嵐鴉八等烤浠岸家躚艄製⒛@飭嬌桑萌嗽趺蠢斫舛季醯枚裕植歡裕醭險嫦胛飾剩訓啦徽庋崴潰
細細想來,劉瑾做事,精打細算,絕不會無的放矢,比如張昭外放的海陵縣,就剛好毗鄰廣陵府,又比如周倉的位置,看似不高其實實權在握……
和倒是有些明白,跟劉誠說,二祖宗他興許是不想少爺太早站在台面上來,同時,又想讓劉府的羽翼漸漸豐滿起來。
就連經商,劉瑾都特意囑托過和,不能讓劉誠拋頭露面,可是為什麽呢?二祖宗他在等什麽呢?為了安插幾個自己人,姑且不說二祖宗有不有這麽大本事,用得著整個徐州都搞得雞飛狗跳這麽大陣仗麽?和也想不透。
劉誠歎了口氣,不得不佩服劉瑾的遠見,自己知道大漢會土崩瓦解,那是因為穿越,而劉瑾能隱隱預感到點端倪,先知先覺,真不愧是太監裡的活化石。
他這是在給自己造勢,趕鴨子上架,等到某天光明正大扛起中山王的旗號,勤王?自立?天曉得!
可是有沒有人問過自己?
自己的理想隻想當個富貴老爺而已!三國很危險的,被人牽著鼻子走,木偶一樣扮小醜,好玩嗎?
你們有沒有人考慮過白骨娘娘的感受!
劉誠滿腹怨言,如果這是劉瑾在布局,絕對還隻是開始,而如果不是劉瑾,又難道說,這一切隻是意外?
……
沁園的草台班子散了,連灑樹葉的都走了,戲肯定唱不成了。茶館也沒開業,劉誠就坐在裡面無聊地喝著茶,欣賞外面那位驚天地泣鬼神的時代精英鬼谷子,一邊賣菜,一邊給人算命。
正發呆,孟薑女巧笑著打斷,“少爺!你這是在幹嘛?”
“喝茶啊!怎麽?”
孟薑女拍拍劉誠手背,拿過去手裡的東西,“喝茶?喝茶幹嘛老拿著茶壺蓋舔來舔去!茶壺在那邊。”
劉誠笑著打了個哈哈,罵道:“都怪外面那騙人的老道士,中了他的邪!”
門口擺攤的鬼谷子心生感應,回頭看了劉誠一眼,撇嘴一笑,繼續拉著人家姑娘的手說:“姑娘!你這面相沒錯,不過這手相啊,克夫!保不齊將來嫁的郎君,很難熬過三十歲呀!守寡啊,造孽哦!”
“啊!道長,那可如何是好?你得幫我!”那姑娘說著,從荷囊裡拿錢出來放進菜簍。
鬼谷子用片兒菜葉蓋住銅錢,面不改色,“說來也簡單,你找個年滿三十的郎君,劫自然就解了!”他抖了抖泛白小褂,往後一擼頭髮,“你看哥哥就剛過,昨日才擺過壽宴,你要是樂意,我就委屈一點……”鬼谷子堆著滿臉的折子,一本正經說。
“呸!”那姑娘紅著臉啐了一口,轉身就跑。
鬼谷子嘿嘿笑著,把錢放在手裡掂量幾下,回頭,挑釁地看了一眼劉誠。
劉誠白眼一番,故意不去看他,“薑兒!門口那算命的千萬別信!”
“嗯,可少爺,為什麽啊?我覺得他算得很準呀!”
“你算過了?”劉誠無語, 為什麽姑娘家家的錢,這麽好騙,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被騙過。
“沒……哦,算過了。”孟薑女捏著裙擺,像犯了大錯一般。
“你算啥了?”劉誠覺得這丫頭得看緊點,人販子哪個時代可都有,再買回來又得五百錢。
“姻緣……”孟薑女的聲音小如蚊蠅。
“哦!怎麽說?”
“道長說,富貴無匹,鳳體天成啥的……少爺,鳳體是什麽意思?”
劉誠嗤之以鼻,“沒意思!騙你的,說你是一種鳥,跟下蛋的老母雞一樣,將來被人關籠子裡,天天給人下蛋!”
“啊!”
……
劉誠就不明白了,系統怎就弄出來這麽個貨,還超級抽獎!還時代精英!現在的情況已經夠苦惱了,還來這麽個玩意兒天天礙眼,賴著不走!
回頭想來,從自己穿越到東漢開始,每15天抽出個人來,還不斷強迫自己完成任務,這坑爹的系統,仿佛想要短時間塞進來所有的歷史人物,唯恐天下不亂。
細思恐極,抽到和能挖出幾箱珠寶,抽到畜牧養殖的書恰好平息了瘟疫,劉瑾又指望自己韜光養晦,厚積薄發……
這一切的一切,是一根線,扯著自己不得不向前,而自己,蒙著眼睛,前方一片茫然,何嘗又不是那隻始作俑者的老母雞!
難道,這一切,真跟當年自己老娘生出自己一樣,完全隻是意外?劉誠陷入無邊的遐想。
孟薑女提醒,“少爺!你怎麽又舔起手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