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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抽三國》五十七 曲水流觴
  曲水流觴,乃大雅之事,既是詩酒唱酬,也有避凶祈吉之意。

  南朝梁吳均《續齊諧記》中雲: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詩》雲“羽觴隨流波”。由此可見,這種驕奢淫逸之惡俗由來已久。

  閑來無事的文人墨客,圍著渠水而坐,於上遊放置酒樽,那杯樽順流而下,碰巧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來飲下,而後,或高歌,或詩賦,或劍舞……既是小懲,也是嬉戲。

  始於西周的曲水流觴,屬於酒令的一種,多盛行士大夫一類衣食無憂之流,正也是因此,傳下不少佳話。

  如,永和九年春,晉代謝安、孫綽等一行四十余貴族高官,於蘭亭修禊以後,依著清溪兩旁席地而坐,搞了次野炊喝酒擼串。

  眾人酒過三巡後詩性大發,其中,有十一人各成詩兩篇,十五人各成詩一篇,十六人絞盡腦汁也黔驢技窮,這十六人中,又有十四人認輸,各自罰酒三觥,還有兩人,借尿遁翩然而去……

  書聖王羲之將眾人新鮮出爐的詩收集起來,以蠶繭紙,鼠須筆揮毫作序,借著酒勁乘興而書,行雲流水寫下了被後人譽為“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集序》。

  不過,如此高大上的酒令方式流傳到後世,逐漸精簡成了純拚酒力海量,寡淡之際,最多喊上三五聲“五魁首啊六六六”……

  ……

  話說劉誠見那老翁著實可憐,當即取下手腕上兩隻金鐲子塞人懷裡。他老丈愣了兩秒,生怕面前這傻子反悔,還沒顧上等到劉誠說話,拔腿就跑!跟吃了一片頂過去五片的新蓋中蓋高鈣片一樣,腰不酸腿不痛了,一口氣能上五層樓,自然也就不再蹣跚了……眨眼工夫,跑得就只剩下隻草鞋靶子留在原地,剩下劉誠在風中凌亂……

  劉誠苦笑不已!

  閑來無事,隨意漫步搭訕貌美女子,劉誠又見一大群人頂著瑟瑟寒風裹緊了衣袍,吸溜著鼻涕盤坐在溪水旁邊,好不奇怪!

  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蹲下,劉誠定睛一看,果然!水裡有東西,面盆大的一隻千年王八,像是卡在石縫裡冬眠,它那凸凸的腦袋隨著水流輕輕晃動。

  呔!

  這王八,補!

  劉誠也不客氣,正要趁人不備伸手去撈,卻又剛巧一隻盛有酒盞的小木船漂來擋住視線,劉誠匆忙用手拾起,再挽起袖口,斜著身子去撈那隻王八。

  晦氣!死的!

  劉誠看了幾眼,扯了幾下尾巴,重新把王八扔進水裡,端著酒杯見周圍如老僧禪定的眾人都紛紛舉目望來,目光多有不屑、不善。

  原本眾人都兩眼直愣愣盯著溪水裡盛有酒樽的木質小船,心情極為忐忑,既是擔驚受怕,又幸災樂禍等著別人遭殃,心情跟念書時老師抽人回答問題一樣難以言表。

  眾人狐疑,這小子看著面生,也不知哪裡來的莽夫!哪有人不停船停,主動攬下酒樽來飲的,壞了規矩不是!

  劉誠恍然大悟,一不小心成了眾矢之,眼前這些人,原來是在眼巴巴望著爭一杯酒喝,又偏偏不好意思開口,難道自己店裡供應了幾大缸酒水都還嫌不夠?

  都怪王八誤事,劉誠暗罵,他曾幾何時見過逼格如此之高的真心話大冒險,出言解釋道:“那個……諸位……都是誤會!”

  有人不耐煩:“何方小子,既然已攬下流水酒樽,自是冥冥天意,莫要磨磨嘰嘰,君子六藝任選,快快認罰便是!”

  “啊!我還沒喝,

這就要罰款!”  何為罰款?如此鮮廉寡恥般抵賴也是少見,眾人聽了又是一番叫罵。

  劉誠舉手投子認輸,站直了身子,“肅靜!”

  眾人總算安靜下來,卻聽劉誠又說:“小子如今忝為同濟軒新任董事長,想必諸位有所耳聞,小店為此次蘭台詩會獨家讚助商,本店自開店以來,量足味美,童叟無欺,近日更是吐血免費酬賓七日,明日更有高價聘請旗下藝人許劭開壇說書……”

  不遠處,馬慕睜大了眼睛看了個清清楚楚,果然是這畜生!那張臉可恨之極!他隨手捏住面前的食碟,嘴上罵到:“豎子!莫要囉嗦!讓他那銅臭之氣汙了我等雅事!”言罷,手邊能拿得起的東西盡都扔了過去。

  原來不過是商賈子弟,眾人有樣學樣,同仇敵愾,既算打鬧也有鄙夷,吃食餐具,如暴雨梨花一般四面潑去。

  史阿劍快,唰一聲拔劍,鏽劍舞成了一道光幕,杯盤倒是都擋了下來,可還有抵不住酒水殘汁潑了劉誠一身。

  外面沒了動靜,劉誠從袍子裡鑽出腦袋來,抹了一把臉,呸呸吐著口水,誰他媽的扔的雞蛋?哪來的?沾得滿腦袋都是!

  擰著眉毛,商賈怎麽了?沒了自己這樣的商賈之人,你們這些米蟲還不得去吃屎!

  一旁的史阿實在是看不下去,心想,老老實實學高長恭他們,在亭子那邊跟一幫粗人,安安靜靜當個純吃一族,多好!這位爺非要來湊熱鬧,他小心提醒,“公子,按規矩,取了水中酒樽,就當或吟詩作賦,或……”

  不就是詩詞歌賦,早說嘛!至於嗎?

  劉誠心中有氣,怎能讓人看扁了!見眾人手邊能扔的都扔得差不多了,上前一步邁上身前矮幾,開始搜腸刮肚……

  眾人本為劉誠憑空而生的豪情一懾,不想那廝站上桌子後,又開始眉頭緊鎖,憤然怒道:“不學無術!飲下酒水便是,莫要惺惺作態,誤了我等風月……”

  看不起人不是?

  眼見水中那隻死王八飄在水中仰面朝天,劉誠福至心靈,賣力吼了句“龜雖壽!”吼聲大得破了音。

  馬慕心想:龜雖壽?莫不是詩名?難不成這豎子還真有急智,能出口成章?

  人人正等著看笑話,劉誠一首四言樂府卻已連珠炮一樣,脫口而出: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裡。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開玩笑!曹阿瞞一輩子就指著這幾首詩混跡文化界,早已詠完多時,全場依舊鴉雀無聲,唯有流水潺潺。

  說盡是飽讀詩書不為過,此詩,於在場之人細細品來,清峻、剛健、濃烈、新巧、如同飲下一壺百年窖藏老酒,讓人胸中激蕩起馳騁千裡的豪情壯志……

  劉誠正待得意,又是那青衫男子開口,“明明年未及冠,偏偏故作深沉,定是剽竊之物,欺世盜名之徒!”

  人群頓時醒悟過來,無數人懶得分辨真偽,人雲亦雲跟著瞎起哄,罵罵咧咧,各自尋找手邊趁手可扔之物。

  “有殺氣!”史阿持劍擋在身前。

  劉誠抱頭鼠竄,看了一眼冷眼獰笑的馬慕,恨得牙癢癢,又是你小子,難不成跟自己有殺父奪妻之仇?或者刨了你家祖墳?

  馬慕老神在在,卻是水中那王八,四腳一伸,優哉遊哉在水面劃了幾下, 再次擠進石頭縫裡,閉目養起神來,腦袋在水波中搖搖擺擺,好不快活……

  曹阿瞞本在沉思,突然被吵鬧打斷,回頭看向許攸等人,頗為難以啟齒,“這首《龜雖壽》,細細念來,總覺得耳熟,仿佛操苦尋多年而不得……”

  許攸笑得鬼魅,“阿瞞是不是又想說英雄所見略同?莫要如此附人尾翼,你之所長在理國之政事,切莫本末倒置墮了名聲……”

  “呔!”

  曹孟德有苦難言,小聲埋怨:“說了不要叫我‘阿瞞’,要是昭姬妹子聽到……哎呀!”曹操一捶大腿,“光顧著閑談,怎把昭姬給遺失了!如此之久,叫人哪裡去找?”

  許攸痛得叫不出來,半天才道:“阿瞞!我的腿……”

  曹操顧不上賠禮道歉,站起身子四下張望,周圍一片狼藉,人人都在笑罵打鬧。

  劉誠已經走遠,蔡琰總算忍住沒去追趕,尾隨許久,那人竟然毫無察覺。

  她坐回涼亭,四下裡無人,剛才站在那少年身後出神,卻是不小心被殃及池魚,面上的輕紗沾了少許汙穢。她索性取下,覺得心緒難平,又把焦尾琴從布囊中取出來,緩緩撫出一曲再熟悉不過的《高山流水》,恰至高亢之處,“嘣”一聲,斷了第二根琴弦!

  “心亂了!”蔡琰歎息道,“如果,他是那衛仲道,該有多好……”

  楊賜看了一出小輩的鬧劇,閉目養神半響,忽而間重重關上窗戶,沉聲道:“來人!如此良辰美景,快請大將軍過來一敘!”

  張溫一喜,仰頭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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