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葦輕捋胡須說道:“在下為鎮撫,手中能使喚的只不過是幾個衙役而已,人力不足,故而想從大人這裡借些人。”
張瑞輕松地說道:“完全沒問題,你報個數就行,明天派人到兵營,召集了後與你送來。”
江一葦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大人誤會了,在下並不要士兵。”
“緝私不用兵,江大人這是何意?”張瑞不解地問道。
江一葦連忙解釋道:“走私人中肯定少不了我們本地人,我營中之兵,絕大多數都是本地人,如果用他們緝私,難免會有通風報信或者辦事礙於情面網開一面,故而要以非本地人為佳。”
張瑞此刻才聽明白,這就跟異地用警一個道理嘛!誇讚著說道:“江大人果然是考慮周到。”
江一葦微微一笑道:“我還聽說大人近日開設了一個粥廠,而這些難民,大部分以外地人為主,所以在下就想在大人粥廠裡挑選一批人來去辦這個事情。”
張瑞哈哈大笑地說道:“江大人這可是多此一舉了,我今天剛巧就收編了一群遼人和夷丁,這些人完全可以滿足江大人的要求,明日天一亮,我就把他交給你指揮。”
“遼人和夷丁?”江一葦吃驚地問道。
張瑞肯定的點了點頭,江一葦連忙大驚失色地說道:“大人收容夷丁萬萬使不得啊!這些夷蠻,不僅桀驁不馴,畏威而不懷德,況且非我族內,其心必異,說不定就是建奴的探子呢?遼東都多少堅城,都是他們做內應打開了城門。”
張瑞當即正色地說道:“江大人完全是多慮了,我朝一直以來都是各色人種共同的朝代,君不見三寶太監鄭和,戰死在京師的滿桂總兵,還有大戰渾河的白杆兵,他們哪一個又是我漢族了,他們哪一個又其心必異了。我朝自古便是各族共同的。”
江一葦頓時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方才又緩緩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情,還望大人聽我一言。
“講”張瑞擺了擺手,頗有點不耐煩,擔心他又拿這件事說事。
江一葦輕咳了兩聲之後,說道:“大人在城內架設粥廠施粥賑濟饑民,固然是好事,可以大人這樣來者不拒的施粥,可又能堅持幾天。只怕堅持不了幾日,錢糧一日少缺一日,而災民卻一日多過一日,正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如果哪日斷糧了,無數的饑民雲集於此,極易產生民變啊!”
張瑞微微一笑道:“我深知道這個問題,我打算明日開始先他們去海邊熬鹽。然後等到明天冰消雪融之時,讓他們去開墾荒地。”
江一葦聽完後,也肯定地點了點頭,鹽不僅是必需品,在古代還都是政府壟斷的暴利行業,況且這個行業的入門門檻極其簡單,弄口大鐵鍋就可以開工。
至於日後的開墾對於張瑞來說就更方便了,幾年前的孔有德之亂對登萊二府的破壞性是巨大的,甚至好多地方都沒有人煙,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並且這些土地,還大都是耕種了很久的熟土地,當年開墾撒上種子,莊稼照顧得宜,再趕上風調雨順,當年就能豐收。
“大人所言甚是,但是卑職還有一計。”江一葦拱手說道,眼睛裡帶著一種奸險的神色。
“哦,你說!”
“大人你應該將這些收容的人全部編為軍戶,一來,從此這些人可以說就是大人的私人財產了,二者,如此一來還可以將那些投機取巧者都拒之門外,三者,後面想入我寧津地饑民,因為要入軍籍的要求,
知道不是免費的午餐也會掂量幾分,那麽大人的壓力也會大大減少。” “編入軍戶。”張瑞頓時來了興趣,從椅子上起身,在書房內踱步起來,張瑞倒是沒有興趣成為奴隸主,但是的確如江一葦說的一樣,只要入軍籍,那麽他們就可以說是張瑞的私人財產了,因為張瑞世襲著寧津的千戶。
想來想去之後,覺得江一葦的這個方法實在是太好了,種種利處就如他剛才所言,就是有點奸險。
要知道明朝當軍戶是非常苦逼的一件事情,正常的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一般情況下,只有逃亡的軍戶,是沒多少主動加入的軍戶,張瑞的所作所為,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趁人之危。
思索了好久之後,張瑞猛拍了大腿大聲喊道:“明日開始我就親自去辦。”
江一葦見天色已晚,該說了也都說完了,便連忙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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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麽鳥人,這麽大的風雪,大半夜不睡覺, 要跑來折騰老子。”
風雪正急,在睡夢中被人叫醒的哈術赤十分不樂意的罵罵咧咧向著大門口而去。
正在他倦怠的緊著自己松垮的腰帶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面無血色,身形削瘦的如一張紙片的男人,他如鬼魅一般的出現矗立在這裡,仔細的上下打量著哈術赤,嘴角忽然又泛出一絲滿意的笑意。
“你就是哈術赤?”男子帶著一絲輕蔑的問道,眼角低沉。
風雪中哈術赤驀然見到這男子時,著實嚇了一大跳,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還以為是撞見鬼了。但是他天生膽大如鬥,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他才發現,眼前的似乎又是一個大活人。
“你又到底是誰?”哈術赤操著粗狂的大嗓門問道。
風雪中的男子微微一笑,輕輕捋須道:“本官乃是寧津千戶所鎮撫江一葦。”
哈術赤久混漢地,也是知道一些門道的,所以在進校場之後,就將寧津城中的大小官員,有頭有面的人物都打聽了一遍了,江一葦自然也少不了他。
一聽到眼前的這人竟然是江一葦,哈術赤驚訝地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暗思道:剛才自己的罵罵咧咧聲,這家夥到底是聽到沒有。
哈術赤索性心一橫,乾脆就賭他沒聽見,隻字不提這事。連忙行了一個軍禮,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道江大人深夜到此,召見小人,到底有何差遣。”
其實對於哈術赤的罵咧聲,江一葦早已一一收入耳中,但是他只不過輕輕睨了他一眼,然後方才從懷中掏出一張箋紙送到了哈術赤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