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安沒走出張府大門,就遇見了史嘉義迎面而來,周俊安忙迎了上去,欠身道:“史大人近今日氣色不錯啊!”
史嘉義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他,徑直的穿門而過,熱臉貼上了冷屁股,周俊安雖然心中特別不是滋味,但是他看到了史嘉義大搖大擺而去的背影,繼續堆滿了笑容喊道:“史大人,好走啊!”
縱使如此,史嘉義也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走了兩步,對著身後的扈從抱怨道:“這千戶大人到底是怎麽了,怎麽這幾日像周俊安這種奸商,老是往家裡趕。”
那扈從忙道:“大人,或許你不知道,周俊安帶領城中商紳幫我們家千戶大人給饑民捐獻之時,大人就對他甚有改觀……”
史嘉義大聲喝道:“那是他們這些奸商收買人心,討好大人之舉,他們瞞得過全城百姓,瞞得過千戶大人的火眼金睛,但是他們瞞不過我史某人,稍後我自會跟千戶大人講講這些奸商的本性,讓他遠離他們這些人。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別將我們千戶給帶壞了。”
史嘉義越說越激動,但是他話音未落,身後的扈從又道:“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周俊安他們捐獻之後,得罪了崔朔,現在崔朔不僅斷絕了和他們的合作,還放出話來,若是還有人和他做買賣,就是和他崔某人過不去。周俊安現在也是夠嗆。”
“竟然還有這擋子事?”史嘉義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沉默了片刻之後,當即道:“這周俊安和崔朔的關系,寧津城誰人不知,他周俊安跟他崔家的狗沒什麽兩樣,他怎麽會鬥膽跟崔朔對著來,誰知道他們又唱的是哪一出,呵……那崔朔詭計多端,我估摸著這一出又是他們的什麽計謀罷了。”
面對史嘉義的執拗,那扈從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好輕聲地說道:“大人,你還有所不知,我們家千戶因為周俊安,是為他才到這個地步,已經答應幫助他了,小的還聽說,大人打算自己開設一個鹽廠,給周俊安優先供貨……”
說到了這那扈從微微一頓,警惕的注視著史嘉義的表情。
“呵……別人開鹽廠,你也開鹽廠,那鹽廠是你說開就開的。”史嘉義激動著差點口氣沒喘過來,他粗咳了兩口後,道:“我估摸著這一定是周俊安那奸商,引誘大人,給他出的餿點子的,我這就去跟大人說說。”
“大人,聽說你要開鹽廠?”史嘉義進門,開門見山的大聲問道。
張瑞剛送走周俊安後,捧起了那被剛才讓他忘記了寒氣的茶,見史嘉義怒氣衝衝的突然進來,大有一種興師問罪的樣子,張瑞連忙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帶著一絲歉意說道:“本官卻有此意,只不過一時忘了告訴史大人,還望史大人不要生氣……”
史嘉義聽完,激動著拍著自己的胸脯道:“此等小事,大人跟我說否都無妨,我有什麽氣聲的呢?莫非大人你也太小看我史某人了吧!”
“那史大人究竟是為何啊!”張瑞有點茫然了,手足無措。
史嘉義道:“大人,那鹽廠豈是是你說開就開的,若是如此,我沿海之地皆是鹽廠遍地了,那鹽價也該翻倍跌了。實乃食鹽之利,看似雖暴,然其中之利益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還請大人萬萬不要涉足,否則是以後麻煩不斷,引火焚身啊!”
“這事江大人也知道。”張瑞知道以史嘉義的脾氣,他很難向江一葦那樣的溝通,不如直接搬出江一葦來,在史嘉義的心中,江一葦也是一個人精,對於鹽的問題上,認識絕對比自己要深透,故而江一葦同意了,在史嘉義的面前其實是更有說服力的。
“江大人也同意了?”史嘉義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得到了張瑞肯定的點頭之後,史嘉義大聲地說道:“他江一葦莫不是也和大人一樣糊塗了。”
張瑞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史嘉義坐下,可史嘉義哪裡肯坐,張瑞無法,又自己親自跟他斟上了一杯熱茶,史嘉義像是木頭人一樣,也沒有伸出去接。
張瑞繼續說道:“史大人所說的這些我都清楚,但是史大人擔心的是什麽?無非是他們的拳頭比我的硬,與他作對,他們可以輕易的用他們的硬拳頭將我擊的粉碎。 ”
史嘉義重力的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掛滿了擔憂。
張瑞繼續說道:“眼下的局勢,比的就是拳頭罷了,可是沒有錢,我的拳頭怎麽硬的起來,我開鹽廠,並不是為了貪財,而是為了賺取資金讓我的拳頭硬,難道史大人也打算余生就這樣行如腐木一般的窩在寧津嗎?不想再見我們寧津以前的光芒嗎?”
“原來大人是為了重振榮光?”史嘉義得知張瑞並不是貪圖錢財之後,心潮澎湃了起來。
以前寧津的風光,在史嘉義的腦海中一直猶如昨日,他怎麽可能忘掉,只不過那一群曾經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再也不會在自己的身邊了,此刻作為寧津唯一的老人,雖然得到了無盡的榮耀與尊敬,但是在史嘉義的心中,自己萬分的孤獨和寂寞,自己和孤家寡人沒人兩樣。
聞知張瑞說恢復寧津往日的光芒,史嘉義心中軍人的鮮血驀然之間騰騰而上,長城的雄壯,遼東的搏殺,依依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眼前,對於那些自己戰鬥過的地方,他很陶醉也很思念。
“我一直聽說,史大人勇冠三軍,怎麽到了如今反倒是瞻前顧後了。”張瑞恰到時機的一句話,直接點到了史嘉義的心坎上。
“既然大人有心,我史某定然奉陪到底,要乾就乾,我們怕他個鳥。”人到晚年,並非是史嘉義失去了昔日之勇,只不過是自己考慮的事情和顧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思考方式不同而已。雖然史嘉義還是顧慮重重,但是他的口中,卻說出了自己只有在年輕時,才能說出的豪邁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