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不是普通的潑皮。
他是清河縣一霸。
西門慶是遊走在黑白兩道之間,而這個張勝,則是純粹的黑澀會,手下養著一幫二痞子,主營偷盜搶劫收保護費等。
張勝有一綽號,謂之“過街鼠”。
可見其不受歡迎的程度。
張勝是從後門進來的。
見到張勝那瞬,西門朔不由一亮。
好一個古惑仔!
身高七尺,一身黑衣,臉如刀削,頭頂還用刀刮出七道溝壑,頭型很是前衛。
如此人物,不混社會都浪費。
只是西門朔略有點擔心,這廝如此熟門熟路,不會跟三娘孟氏有什麽瓜葛吧?但看了張勝表現,倒不是什麽好色之徒,便沒多想了。
“見過大官人!”
入內,張勝抱拳道。
“你與魯華最近如何?那無賴子貨可安分?”
西門慶懶洋洋地問道。
張勝哼了一聲:“倒不如何,他做他的營生,俺有俺的勾當,無甚牽扯。”
西門朔心頭一動,聽他語氣,顯是對那位魯華很是不爽的。
西門慶瞧見了,淡然笑道:
“魯華號稱草裡蛇,與你張勝叔是多年的對頭,那廝經營著妓館,那位叫迎兒的不見了,多半便是被他手下拐了。”
來寶兒又匆忙插話解釋了幾句,一是為西門朔解惑,二是向張勝說了事情原委。
西門朔便了然。
原來,那魯華也是一號人物,在清河縣地下的名頭,與張勝並駕齊驅,只是二人各有勢力,各有分工罷了。
但魯華的日子,卻比張勝過得好多了。
他有產業,每日大把的錢入帳。
而張勝,則是無產階級,真正的窮混子。
一個耗子,一個是蛇,當然不對付。
“大官人是要問魯華要人?”張勝問道。
“不僅是要人,區區一女子,還不至於讓俺親自動問!”
西門慶眼皮一翻,冷然道:
“俺尋你來,是要問你,若要火拚了魯華,你敢是不敢?”
聽見此言,張勝眼睛突然亮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直勾勾看著西門慶,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才澀聲問道:
“大官人可有定計?”
火拚了草裡蛇,他張勝就是地下王,以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便是在官面上,也有說話的分量。
“俺也看那廝不順眼多時了,只是一時沒有由頭,剛好出了這事……”
西門慶頓了頓,咬著牙道:
“你去尋那妮子,若她死了,便扔進魯華的館子裡,隨後便鬧,還要報官;若還活著,先不急著搶出來,跟魯華勾兌相約,撿個地方將他做了,這事須得你親自去辦,勿留首尾!”
西門朔聽得心中凜然。
阿慶爹果然狼心狗肺,事還沒開始,便先算計著人家小丫頭死活了。
他這一手雖然粗暴,但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不知那妮子長甚模樣?”張勝又問。
西門朔跟他說了。
張勝便道:“大官人放心,此事在俺身上了!”
說完便走。
西門慶喝了口茶,隨意道:“你未來過,知否?”
張勝跨出門檻那刻,點了點頭。
若是事發了,就算張勝將西門慶供出來,西門慶也不會認帳的,西門朔相信,阿慶爹有十種方法,將他自己摘乾淨。
“如此……可好?”
西門慶回頭,
對西門朔笑道。 西門朔誇張地鼓掌三下:“若事成,以後爹爹出去耍,就連錢都不用付了。”
西門慶愕然,旋即大笑,起身作勢要踢西門朔,將他趕走了。
西門朔出門,卻是去了周秀賭館處。
他並未進賭館,而是在街上隨便逮了個娃子,給了一吊錢,讓他去請周秀過來,在一個茶館見面。
阿慶爹的布置,畢竟還是太粗糙了些。
如果有張秀這個都監配合,那就完美了。
話說,打黑也是一功勞啊!
※※※※※※※※※※※※
武大醒了過來,。
睜眼,便見他二兄弟,又見了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婆娘,雙目無神地掙扎著爬起,步履蹣跚地走過去,抱住閔彩鳳的屍身。
過了一會兒,才“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哥哥莫哭,你可還記得,此事是誰做的?”武松著急問道。
武大聞若未聞,哭個不停,竟哭背過氣去了。
武松連忙給他順氣,過了許久,武大幽幽醒來。
“迎兒!二郎,快去,救,迎兒!”
一把抓住武松胳膊,武大厲聲吼道。
武松急問:“迎兒在何處?”
武大:“牛皮街,車淡,管事寬,遊守,郝閑,他們……搶走了,迎兒!”
武松聞言暴起,怒聲喝道:“好賊子,俺這便宰了他們去!”
提著刀就待走,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隊公人衝了進來。
報案多時,衙役終於蠕動過來了。
“武二,你要宰了誰去?”
領頭的那位長得矮墩墩, 鼻毛快蓋住嘴巴了,瞪著一雙細長的刀鋒眼,說話時兩條掃帚眉一抖一抖的,令見者生恨。
“今接到舉報,聞說此處有凶案,果然如此,武大武二,還不與我回衙門,陳說原委?”
那人語聲古怪,語速舒緩,一點都不著急。
武松怒道:“夏押司!俺兄長險些被殺,俺大嫂已經遭難,俺侄女被歹人捉去,你不去緝拿凶手,卻在此阻撓,是何居心?”
夏押司頓時大怒,尖叫起來:
“好你個武松!竟敢忤逆執法!來人啊,將這潑皮綁了!”
武松將刀一橫,吼道:“誰敢上來!”
武二郎凶名在外,他一發威,那些個刀手果然不敢妄動了。
夏押司看向武大,厲聲喝道:
“武大郎,難不成,你想令兄弟進監牢去?”
武大紅著眼睛,恨恨看了夏押司一陣,終於還是屈服了。
“二郎,且住,便先,去縣衙……”
想到女兒尚在歹人手裡,武大心裡發急,喉頭聳動兩下,一番眼皮,又暈了。
武松忙抱起武大,大步往外走,同時對夏押司道:
“若俺哥哥、侄女有甚好歹,俺誓殺你!”
夏押司身子縮了縮,待武松走過去,眼裡殺機湧動。
“你那侄女,如今怕已落在花老四手裡,今晚便要生受了呢,嘿嘿……”
夏押司低聲嘟囔著。
PS:過街鼠張勝,與老施的小說並無關系,老蘭的《金瓶梅》裡,謂之“搗子”,也就是“光棍”的意思,曾幫著大官人乾過一些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