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你真無妨?”
“若是有事,小官人須早些說,也好就醫去,俺這裡還頗有些錢,夠支使了……”
“還好周都監今日有肚量,不然小官人怕就……”
一路疾走,小安子腳跟腳,絮絮叨叨不停。
這小子是擔心自家主子在周秀那裡吃了暗虧,相較而言,對他自己挨打的事,倒不怎麽放心上了。
挨頓打,就得了五貫錢,平常哪有這樣的好事?小安子甚至還想再挨兩次揍呢!
“還‘頗有些錢’?你有幾個錢?”
西門朔煩不勝煩,嗤笑。
小安子昂頭:
“總比小官人身上多些,且這是俺自己掙的!”
西門朔愕然,終於豎起一根大拇指:
“有道理!”
“小官人以後可別去賭了,輸些許錢倒不打緊,可別誤了小官人前途……”
小安子繼續碎碎念。
西門朔黑起臉:
“快點帶路,要是去晚了,我打斷你腿!”
小安子這才住口。
“小官人,到了,這便是應花子住處。”
終於到了地頭。
西門朔打眼看了,那宅第倒不錯,是個獨立的四合院,隻是十分蕭條,門邊、牆頭都長著草,顯是日常無人經營。
“扣門去!”西門朔吩咐了聲。
小安子跑上去,抓著鐵環撞了幾下,卻無人應答。
“吼――”
就在這時,裡面響起一聲怒吼。
還有人在嘻嘻哈哈笑著。
“拉緊些!這狗力氣好大!”
“說了趁它還迷著趕緊下手,這下可好,還要費許多功夫!”
“動彈時殺了,肉才新鮮呢!於寬兒,水還未煮沸?先去尋根棒子來,打斷它腿!”
聽到此處,西門朔再忍不住了,一股戾氣湧了上來,眼睛突然泛起紅光,三步搶過,一個旋身側踹,踹在那門上。
便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兩扇門板同時飛了出去,便看見裡邊兒人正在忙活。
院子正中一棵榕樹,安貝身上纏著粗繩,被牢牢綁在樹上,一邊拚命掙扎,一邊不斷嘶吼,身上的毛發被勒掉了無數,倒是沒多少傷。
它的眼神還有些迷蒙,動作也遲緩乏力,許是迷藥的藥效還未完全過去的緣故。
但一見到西門朔,安貝突然來了精神,眼睛便明亮了,掙扎吼吼得更凶。
三個穿長衫的或站或坐,正在指揮。
四個猥猥瑣瑣的小青年或是燒著水,或是扯著繩,或是拿著刀,或是舉著棒。
拿著根木棒的那個小潑皮想必便是叫於寬兒的,見有人闖入,也不用人吩咐,當即瞪起三角眼,擼起袖子便一棒砸了過來。
從他的目光中,西門朔便看出,這是個跟著混吃混喝不要命的角色。
他那一棒子,是真要打死人!
“哼!”
西門朔冷哼一聲,瞅著旁邊放著個花盆,盆栽早死了,便伸腳將那花盆一勾、一踢,照準於寬兒面門砸了過去。
於寬兒驚了一下,忙是收了棍子,側身避開了花盆,正要喝罵,便覺得眼前人影一晃,緊接著肚子上一痛,身體向後飛去。
好死不死的,於寬兒剛好落在那煮沸的鐵鍋裡,嘩啦一聲,爐灶散架,旁邊另一個潑皮也被燙得哇哇慘叫。
“於寬兒!聶鉞兒!”
“甚麽人?!竟敢在此放肆?!”
“白禿子!向三兒!操家夥!”
陡生變故,
那三個穿長衫的都坐不住了,紛紛站起,作勢要來圍毆。 但看了昏迷過去又被燙醒的,正和那聶鉞兒一道,慘叫得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於寬兒,幾人都用力咽了口唾沫,沒敢真衝上來。
西門朔雖然看著臉嫩,但剛才那威勢,卻使人膽戰心驚。
“你……你是何人?擅闖民宅,無故打人,這可是犯法的!”
領頭的那個長衫色厲內荏地喝道。
西門朔冷笑,理都不理,抬腳向安貝走去。
白禿子、向三兒兩個潑皮雖然拿著棍棒,卻嚇得臉色發白,不自主地遠遠避開。
安貝這時也不吼吼了,嗚嗚叫著,眼裡竟是閃起了淚花。
還是自家主人好啊,雖然殘暴了點,但不會像這些惡人一樣殺了它吃肉。
到此時,那幾人哪裡還不明白?
盜殺獒犬,被主人抓了現場,啥都不用說了。
怎麽辦?
三人面面相覷半瞬,下一刻,竟不約而同向門口衝去。
狗肉定是吃不著了,傷殘的兩個潑皮也不管了,先跑了再說吧……這狗主子太凶殘了!
“喲,幾位這就要走?大晚上的,何處去啊?”
小安子直到這時才吃完了驚,進而振作精神,昂首挺胸站在那洞開的門口,攔住了逃跑的幾人。
領頭那人見到小安子,驚喜喊道:
“平安兒!原來是你!快去告大官人,有賊人要殺俺們呢!”
“應伯爵,好教你知曉,俺現在不叫平安兒,叫小安子了!”
小安子抱臂冷笑道:
“還有一樁, 你要大官人來拿的賊人,剛好便是大官人的公子,這差事,俺可辦不來哩!”
“嘎――”應伯爵頓時石化。
“應伯爵何不快跑?看大官人是否尋得著你?”
小安子繼續笑道。
應伯爵臉上肌肉扭了又扭,嘴巴歪了又歪,終於擠出幾分笑容:
“原來是自家人,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這時西門朔已經解開了繩索,就連原本套在安貝脖子上的鏈子也解了。
安貝得了自由,討好賣乖地圍著西門朔雙腳拱了拱,便扭頭看向白禿子、向三兒兩人。
“啪嗒!”
“啪嗒!”
倆潑皮牙關打顫,趕忙扔掉了家夥,舉起雙手來。
投降了?
向一條狗投降?
西門朔暗自搖頭,拍了拍手,走向應伯爵三人。
身後,安貝已經撲上去了,吼吼聲夾雜著慘叫聲。
西門朔並未去看,他已經交代了安貝,不得致命。
而若是西門朔做出抹喉的動作,那兩人就真得死了!
前些年西門老宅周圍那些鄰居家裡的雞鴨都是那麽沒了的。
“三位,這是要走?”
西門朔揶揄道。
應伯爵躬了躬身,笑道:
“原來是小官人,俺們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誤會……誤會……”
西門朔道:“剛才令人打我的,是哪位?”
“是他!”
剛說完,左右那兩人同時抬手,指著應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