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縣裡誰有錢?
以前當然是張大富,但現在麽,大官人若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
李知縣、任主薄無疑都是聰明人,小算盤打得賊精,提到錢,自然便想起西門慶一家子了。
只可惜,二人的聲音雖然不大,卻被西門朔聽了個一清二楚。
“剛才還特麽窮凶極惡要抓人殺人,現在就惦記上老子的錢兒了?”
小官人搖搖頭,對這些人的無恥境界表示無解。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樂於吃虧的人。
攪擾了阿慶爹的喜宴,這並無妨,就算是增添了些樂子。
但是,帶一群狗來亂咬人,這就不能容忍了。
西門朔忽然有點後悔,沒有把安貝帶來,要不然狗咬狗,安貝肯定能佔上風。
他還有些奇怪,東山鷹嘴崖,何時出了山大王了?
莫非是武松他們現在就做大了?
“大郎,你笑甚?”
西門慶沒好氣地問道。
大官人陰險,狡詐,厚顏無恥,但也非常膽小怕事,特別是要錢和要命的事,唯恐沾上一星半點。
此刻大官人的心還是十五個桶打水,七上八下,見西門朔居然還笑,當然不高興。
“聽到了好笑的事情,當然要笑。”
西門朔看著阿慶爹怪笑:
“爹爹,你怕是要破財了……”
“破財?!”
西門慶頓時一驚,但接著便苦笑:
“若是能保住這條命,破點財又何妨?”
西門朔暗歎,阿慶爹果然不夠堅挺啊,還不敢旗幟鮮明地和官府黑暗勢力作鬥爭,在這世道,怎麽能行呢?
“爹爹,事情是這樣的……”
西門朔壓低聲音,說了敵情簡報,西門慶一臉肉疼:
“十萬貫麽?這段時間的謀算,豈不是要打水漂?”
西門朔因勢利導:
“咳咳,爹爹若舍不得,孩兒倒有一個想法……”
聽著,西門慶漸漸瞪大眼睛,驚詫道:
“如此可行?大郎,太行險了……果然可行?”
“小官人好計策!”
這時,旁邊有人插話,西門慶回頭一瞧,卻是張安走了過來。
“張管家……”
西門慶看見張安,脖子縮了縮:
“你當知曉,若行了此事,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需錯一步,我西門府上下便永無寧日了!”
張安板著棺材臉,看向西門朔:
“不知小官人如何行事?”
西門朔淡然道:“先與之,再取之,有何難的?”
張安:“如何取?”
西門朔:“你,我,爹爹,三人足矣!”
張安卻是搖頭:“如此,即便成功,也是極險!小官人何不借助些外力?”
西門朔道:“草裡蛇張順?我覺得,那人不可盡信……”
張安又搖頭:“小官人莫非忘了伍氏兄弟?”
西門朔疑惑道:“張叔此言何意?難不成,他們還未走遠?”
張安道:“那兄弟二人,如今便在永福禪寺逍遙呢!”
原來,那夜武大武二殺出監牢,出了縣城,途中又有幾個離開,後來只剩下五人。
人雖不多,卻都是能打的廝殺漢。
武大武二一合計,覺著落草為寇要不得,直接對抗官府朝廷,就真個覆水難收了。
故而,一夥人便去了永福禪寺,將寺廟中十數個禿驢打服打怕了,在那裡作威作福,不僅不怕官司,每日裡還有酒肉吃,不逍遙麽?
“伍氏兄弟?俺也曾聽聞?那等英雄,能為俺們所用?”
西門慶舉棋不定。
他還不知,自家大郎早就和伍氏兄弟勾兌了好幾次,已有些感情了。
“想必是能的,既然如此,那便依計行事吧……”
西門朔笑道,同時,心頭又打起了算盤。
有句話叫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土匪,想必不會太窮吧?
原以為佔了鷹嘴崖的便是武松等人,西門朔目前自然不會有什麽想法……
因為有風險。
但既然不是,而且還有幫手,不如順手掠奪一點?
說不定,還能賺點政治資本呢!
他在這裡打著好主意,那邊周秀身旁的老者見西門朔幾個不急不緩,還有說有笑,就又開始搖頭:
“進退失措,輕狂無知,不堪大用啊……”
正叨叨著,忽然看見西門朔望了過來,眼裡閃過不屑之色,老者心頭更是不喜了。
“丫的死老頭,口氣倒大得很,要不是看你剛才沒有與我為敵,老子坑不死你!”
西門朔心頭暗道。
這時,外面幾個狗官終於商議定了,就讓一個衙役過來拍門。
“西門大官人,先前皆是誤會,還請將門打開,知縣大人有言相告!”
連著說了三遍,那大門終於緩緩開了。
就見著西門慶站在人群最前,臉上笑開了花,身體微微躬著,拱手到了眉際,哈哈笑道:
“果然是誤會,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李知縣、任主薄及眾衙役無不腹誹,心說,誤會?你這惡棍倒是會順杆兒爬,你腳後跟處還躺著個死不瞑目的妾呢!
但此刻需要用錢,既然都說是誤會,那就算是誤會吧。
“大官人客氣了,好教大官人知曉,本縣東山鷹嘴崖出了賊匪,還乾下了大事,竟然將東京殿帥高老大爺的義子給捉了去,還放肆揚言,不見買命錢,便要殺人了!”
李知縣也裝作沒有看見那堆血汙,便上前幾步,也拱了拱手,笑道:
“本縣深知,大官人素來俠義為懷, 樂善好施,且又是少有的巨富,若是大官人能夠仗義援手,舍些錢財贖人,本縣代高老大爺,代黎民百姓謝過了!”
西門慶聽了還沒怎麽的,西門朔心頭卻跑過了一群神獸。
你大爺的,果然是那廝!
可……特麽不是叫高太尉的麽?
怎麽成了高殿帥了?
說到這裡,那位“小衙內”的身份,自然是昭然若揭。
而他背後那位高殿帥,也呼之欲出了。
“麻痹的淫棍!老子是救,還是不救呢?”
西門朔摸著下巴,暗自想著:
“算了,還是先救一下吧,丫乾爹好歹是個人物,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為民除害?
或者,為林除害?
眼界已經遠超這個時代的小官人,對這種事情興趣不大。
李知縣不知小官人的毒計,還在笑著,說了一堆,都是極漂亮的話,差點就讓人以為,這位父母官和大官人又成好朋友了。
“大人謬讚了……”
西門朔笑著擺手,問道:
“卻不知去救小衙內,需要幾多錢?”
李知縣以為得計,老懷大慰,撚須而笑:
“倒無需太多,十五萬貫錢足矣!”
“直娘賊!”
“我靠!”
這狗官,簡直比大官人這奸商還要奸好幾倍啊!就連拯救人質這種事,他都能想著賺一筆!
西門慶、西門朔一聽,幾乎同時在心裡罵了起來。
貪那麽多,拿了買棺材去?
不需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