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一身屎尿的李達天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居然是蘇杭的絲織,顏色也亮,只是非常肥大,不太合身。
雖然不臭了,但西門慶、李安等人還是條件反射似的,盡量離他遠些,在院子一側給他放了張椅子,以示尊重。
“隨大官人之意便好。”
李知縣再不敢托大,向西門慶拱了拱手,自覺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來寶兒,將姓張的也洗刷洗刷,別汙了俺的宅子!”
西門慶又吩咐了一聲。
“好嘞!”
來寶兒叫人把張大胖帶了過來,對他就沒有對知縣大人那麽溫柔了,直接幾桶涼水潑上去,人就乾淨了。
“西門慶,你欺人太甚!”張威歇斯底裡叫喚著。
張錢氏和她兩個丫頭當面瞧著,皆哭泣不止。
大廈將傾,兔死狐悲。
何況,畢竟是一家子,夫妻父女的感情,即便知道張大富是罪魁禍首,娘兒三個見張大富受苦,也悲戚不已。
“張胖兒,俺欺你?俺便欺你了,你能如何?”
西門慶顯然沒有多少同情心,笑道:
“痛快些,將你那些房產地契,商鋪文書拿來,俺給你留下百十貫錢,讓你生活度日!”
張大富嘶聲叫道:“沒有!俺什麽都沒有!西門慶,你將俺命拿去便是!”
西門慶大怒,正待讓人上去收拾那廝,西門朔適時出現,哂笑道:
“看樣子,員外的病症還未大好?莫非還要用些湯藥?李安大哥,那便麻煩了……”
李安嘿嘿一聲,使了個眼色,之前下手的那幾個兵丁便將糞桶重新抬了過來,還攪和了幾下。
張大胖嚇得臉色慘變,如同見鬼般地看了西門朔兩眼,心頭狂呼:特麽當人爹的是禽獸,為人子的卻是魔鬼!
“且住!且住!俺拿便是!俺拿便是了……”
實在沒有勇氣再次“用藥”,張大胖終於還是認栽了。
慌忙帶著他那管家,前去取物。
擔心這貨搞鬼,來寶兒、李安兩個帶了些人跟著,寸步不離。
不多時,張大胖捧著個鑲金鏤花的檀木箱子,弓著身遞給大官人:“都在此了。”
西門慶接過來掂了掂,居然很沉。
打開,一張張過細翻看了好幾遍,西門慶笑得就很燦爛了。
兩處豪宅,除了這處七進的院子,還有一個五進的別院,西門慶早就知曉,也非常不錯的。
二十五間商鋪,包括三家當鋪,五個糧鋪,九個綢布莊,兩個成衣店,兩個生藥鋪,四個百貨鋪子。
三百多畝地產,都是熟地。
此外,還有一處鐵礦、兩處煤礦,都是官辦,但張大胖都有股子。
如此豐富的資源,能不高興麽?
“員外真好人也,這些年,卻是辛苦了……”
西門慶笑眯眯說道:
“還請張員外畫個押,回頭俺們再去你那藏寶庫瞧瞧,一遍將所有帳目清了,如何?”
還能如何?
看著周圍凶神惡煞的討債鬼,看著那一桶新鮮的金汁,張大胖面如死灰,行屍走肉般走上前去,按照西門慶早就擬好了的條款,用自家的印泥,按了幾個手印。
這時,周秀與西門達也喝過了茶,笑盈盈走了過來。
西門慶將那一箱子單據遞了過去,意思是讓周秀也瞧瞧。
“大官人客氣。”
周秀接過,還是認真看了看,笑道:
“妙極,妙極……”
大家都滿意了,西門慶笑道:
“房產地契、礦山商鋪都齊了,卻不知員外家中現錢是否足夠?”
其實,西門慶現在就已經喜出望外了。
按著市面行情計算,有了這個箱子,就至少值個二十萬貫的。
但是麽,剩下的那十五萬七千五百貫錢,也不能忽略啊。
意氣風發的大官人一馬當先,與同樣意氣風發的周都監、老懷大慰的老爺子,“為民做主”的李知縣一道兒,讓張大胖和他管家在前邊兒引路,去向張府的密室。
西門慶口稱其為藏寶庫,原是打趣來著,沒想到,去到那密室,就連大官人都深感大開眼界。
密室就在張大胖日常居所的旁邊,從一個暗門進去便是。
長兩丈、寬丈五的密室,堆了許多口木箱子,令人開啟,全都是銅錢。
另有十幾口小一些的鐵箱子,裝的卻是金錠、銀錠,金光燦燦,銀光閃閃,讓人炫目,差點亮瞎了都監大人的眼睛。
天可憐見,他雖然是八品的官員,但何曾見過這麽多的現錢?
四周的櫥櫃裡,擺著大大小小數十個擺件,玉器、銅器居多,還有許多奇石、珊瑚等等珍寶,看那造型、色澤,顯然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
這收獲,可就相當喜人了。
但西門朔對這些黃白之物,包括那些個奇珍異寶,都未放在心上。
他的目光,被一個碩大的物件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銅球。
或者說,一個銅錘。
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南瓜,上面兒有個銅環,銅環上拴著一根鎖鏈,約莫三丈來長。
西門朔走上前去,一手抓著鎖鏈,提了提,心頭不免詫異。
那銅錘,少說有三四百斤!
“這是何物?”西門朔看向張大胖。
張大胖咧咧嘴,很不想跟這壞孩子說話,但想到金汁,還是開口道:
“從坊間搜羅的玩意兒,除了沉,卻沒別的好處,左右都是你西門府的了,小官人便拿著玩兒去?”
直娘賊的小惡人,那錘子我老張搬都搬不動,看你怎麽玩!
誰知,西門朔卻是笑了笑,手上用力,真個將那銅錘提了起來,接著發一聲喊,錘子在鎖鏈的帶動下,旋轉了三百六十度,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我擦!這一下砸,直接是地動山搖,整間密室都在晃動,旁邊木架子上幾個精美的青花瓷瓶搖晃了幾下,緩緩栽倒,便掉了下來。
西門慶怪叫一聲,飛身撲出,好歹搶救了一個,看了看滿地的瓷器碎片兒,對西門朔不無埋怨地叫道:
“大朗,你這敗家子,這可是唐時的好東西,值錢兒著呢!”
西門朔嘿嘿道:“不還有許多麽,何必在意?”
張大胖已經完全被那一錘子鎮住了,呆呆的不敢說話。
尼瑪怪物啊,這還是人?
周秀亦是目露奇光,走過來掂了掂那銅錘的分量,沉聲道:
“小兄弟兩條膀子上的力氣,怕不能有千斤?這要是等成年了……”
相交多日,周都監已然知曉,這娃子特麽還才九歲多呢!
將西門朔反覆看了又看,周秀歎道:
“尊師曾言道,這世上有種人天生神力,俺初時還不信,現在卻是信了。”
(今兒未遂……兩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