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烏斯學院的城堡有著中世紀的裝修風格，現在在張靈秋眼裡，它也變得像中世紀那樣黑暗。她作為旁觀者，站在老師身旁，卻根本冷靜不下來。

所以她摘掉設備，還沒等下面這場仗打完，就已經離開了教室。她當然也沒看到兩人申請加時的狂熱樣子。

剛才的屍山血海讓她有些反胃，想了想，現在整座城堡空無一人，大家都在教室。於是她闖進食堂，帶著點午餐，向適應生宿舍走去。

該怎麽辦?她一路想著這個問題。自己是S級學員，在開學典禮上就覺醒了能力，可以說萬眾矚目。

但這一節課，自己實在接受不了。

更別說，知道了執法者的工作內容後。她更睡不著覺了。

剛來的時候，大家都嘲笑她的土氣，第一節課之後，她還被冠上了懦弱的標簽。

她也確實是土氣，還有點懦弱，但張靈秋也清楚，自己真的學不來首都人習以為常的無情性格。她不明白孫無情是怎麽做到的，還有齊桓，還有諸位老師。

但張曉曉的身影總是浮現在她眼前。難道她腳底下的廢墟，裡面一具屍體也沒有?

不可能的，還是她太幼稚了。張靈秋歎了口氣，站在忘語的門前。

適應生，以後也要學會殺人嗎?

“靈秋姐姐?”忘語早就打開了房門。

張靈秋一愣，一低頭，忘語穿著連衣裙站在自己面前。頭髮有些長了，用一根簪子隨意扎起來。十幾歲的孩子，越發有了一點女人的味道。

這還不到一個月。忘語變得有些成熟了。

但自己卻還是老樣子。

“下課了?”她問道。

忘語點點頭，適應生的課基本在宿舍解決。使用虛擬設備，有時和別人合作，有時自己聽課。張靈秋理解她，每次摘下設備，這間房子總是空無一人。所以她常來。

她總擔心她回憶起儲物間的生活。

“曼珠還在睡覺?”

“嗯。”忘語看了看她身後:“哥哥呢?”

“他還在上課。”張靈秋有些心疼。

“這都中午了。”忘語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課比較難。”張靈秋剛才收到了他們申請加時的消息。

呵，男人。

她開始厭倦那裡的空氣，還是和忘語在一起，女孩子之間討論香香的洗發水和軟軟的皮膚更舒服。

“如果，以後入學，他們要你做不喜歡的事怎麽辦?”聊了一會，張靈秋還是好奇問道。

“不喜歡的事?”忘語吃東西比以前規矩了很多。小口咬著麵包。

“比如……嗯……殺小動物之類的。”張靈秋改了口。她覺得在忘語面前提殺人還是太過殘忍。

但出乎意料地，忘語回答得很乾脆。

“哥哥讓我殺，就殺了。”停了停，她又補充一句:“本來我也是跟哥哥來的學校。”

張靈秋心頭一震，吃東西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個小姑娘之間也有了不小的隔閡。自己在這頭，她和無情在那頭。

“這樣挺好。”她笑得很燦爛，揉了揉忘語的腦袋，卻沒注意她說那句話時，眼裡閃過一絲陰霾。

送離張靈秋時，吳忘語站在公館外，看著她的身影遠去。適應生是不能離開這片區域的，她回頭看了看這間龐大的公館，裡面住著不少人，但如果沒有允許，不能踏到外面的草坪。

區域內所有用品一應俱全，可以說只要好好完成課業，想要什麽都可以。

但忘語還是不喜歡，不管多大的地方，一旦要把她關住，她便覺得小了。

和以前那個儲物間一樣小。

更何況，這些適應生也不全是什麽好人。

就在回宿舍的路上，走廊兩側走來四名女生，把她的路擋住了。

“去廁所一趟吧。”領頭的女生一頭金發，整整比忘語高一個頭。粗暴地摘掉了忘語的手環。

忘語沒有反抗，只是嘴邊露出不屑的表情，老老實實地跟著她們走。

這不是第一次了。

哐當。廁所門還沒關上，忘語就被她一把推到了地上。

整間公館都有監控，除了廁所和個人房間。但“朋友”可以監控任何事情，包括重新分析從門裡傳出來的震動。

不過這次她們的準備顯然更為充分。泛著藍光的儀器被擺了出來，極淡的電流屏蔽了所有信號。

“現在還神氣嗎?小野貓。”女孩叉著腰，頤指氣使。

“今天上課還嫌棄我們，你以為你是誰?”另一個女孩站出來。

吳忘語還是一句話不說。她知道她為什麽會被盯上。

因為實力。

她每天都很無聊，曼珠傍晚睡醒會和她說兩句話，但很快被川烏接走。

沒人的時候，她就溫習功課。

適應生除了了解最基礎的天文地理，還有一部分實戰訓練。包括對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的訓練。這些課，有時需要合作。

分數是保密的，但這些女孩總有些渠道能弄到數據。比如向她們已經入學的哥哥姐姐要權限。

這些孩子，說不定可以叫“執二代”吧。

“今天的課就你一個人衝，我們的分怎麽辦，你什麽意思，啊?”她們把忘語踹到地上，用拖把在她臉上畫來畫去。

盡管系統沒有說明積分的作用，但所有人都相信每門課的積分和自己入學評級有關。

今天的合作課，忘語單槍匹馬滅掉了所有敵人，獲得了最高的積分。

報復很快就來了，盡管之前也有，但這次人比較多，揍的也比較慘。

她不敢和孫無情說，又怕他擔心，又怕他生氣。來找他麻煩的女生都不是善茬，家裡何止是有礦，還玩得起易水寒。

不想給哥哥添麻煩，就自己受著。反正也沒有什麽，能比在儲物間的日子還黑暗了。

只要哥哥還來看自己，就好了吧。

今天也是一樣，吳忘語一聲不吭，就打算硬抗過去。下節課，她還是要衝最前面，她要S級評級，和哥哥一樣。

“你說話啊小賤人！”金發女孩狠狠扇下一巴掌。半邊臉便腫了起來。

她們不敢下重手，也擔心被孫無情發現。

孫無情這個人，也被自己的兄長們討厭。沒想到他的妹妹，也是如此的不識時務，桀驁不馴。

一桶水潑在吳忘語身上，金發女孩一腳踩著忘語的臉，說道:“自己好好想想。不然還有苦頭吃！”

說完，四人轉身，就要離開。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金發女孩有些意外，現在是大部分適應生的上課時間，怎麽還會有人來。

腳步聲停在門外，對方似乎知道裡面有人。金發女孩突然有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側開身子。

下一刻，門開了。

整扇門，被踹開了。

被一隻高跟鞋。

合金做的門，正中央深凹下去，印出一個鞋印。整個門框被大力擊斷，一扇還算完整的門飛進了廁所。

忘語憑著訓練出來的反應速度趴到一邊。但剩下的人躲閃不及，有人被鋒利的門框劃破了臉，深可見骨。

但慘叫聲被她們死死壓在了喉嚨，因為來的人有些特別。

鮮豔的紅唇，利落的短發，身上穿著黑白兩色的正裝，腳下踩著一雙高跟鞋。

很陌生，也很熟悉。

因為真人，她們也是第一次見。

四王之老虎，張曉曉。

沒人知道她什麽時候來的學校，也不清楚她怎麽會跑過來。

“您……您……”她們並不知道張曉曉和吳忘語的關系。

而張曉曉也沒打算告訴她們，她的手永遠比嘴快。

一把匕首翻到了掌心，下一刻，鮮血如瀑布一樣衝出，離她最近的一個女生，手臂被齊根砍斷。

慘叫聲響徹了整間公館。忘語探出小腦袋，看到這樣血腥的場景，竟然沒有一絲懼意。

還沒等金發女孩說話，張曉曉往廁所內連踏四步。每一步，都有一個女孩子丟掉手腳。有人肋骨被她踢中，幾乎全部折斷，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張曉曉，你瘋了！這裡的人你惹得起嗎?”金發女孩握住斷掉的右手，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即使對面是四王，她們也同樣來自聯邦有權有勢的家庭。

但可能連她也想不到，對於張曉曉而言，沒有談判的必要。

匕首再現，刺進了女孩的肺部，肺泡裡充滿了鮮血，她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張曉曉下手還有分寸，這些人死不了。肯定死不了。

但會痛不欲生。

忘語開心地撲了上去，然後被張曉曉拎起領子，提了起來。下一刻，張曉曉冷峻的表情忽然松動，露出了一絲笑意。忘語也笑了起來。

“乖，我們去找哥哥。”她親昵地蹭了蹭忘語的臉，不顧上面都是水。

金發女孩瞪大了眼睛，除了鑽心的疼痛，還有不可置信。

“朋友”的全自動救護機器人很快來到，同時，還有響徹學院的警報聲。

在提烏斯學院，莫說殺人，就算是見血，也是轟動的大事件。

防禦裝置自動啟動，整個公館被戰鬥型機甲圍起來，還有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無人機。全部由“朋友”一手控制，就算張曉曉是隻蚊子，不，就算是個原子，也要灰飛煙滅。

“看吧。四王……又怎麽樣?”金發女孩咳著血，早就沒有了剛才的神氣。甚至連意識都快要被劇痛奪去。

張曉曉沒有什麽表情，提著忘語走了出去，迎面碰上了匆匆趕來的王清野。

他看了廁所一眼，歎了口氣。便留給“朋友”來解決，自己快步跟上了張曉曉。

公館外，她看著鋪天蓋地的槍管，大踏步往城堡走。

“歡迎，張曉曉老師歸校！”響徹全校的廣播隨著她的腳步響起，機甲站的筆直，給張曉曉讓開了一條路。

聽到這句話的金發女孩，也終於昏了過去。

“你終於回來了。”王清野看著她手上的忘語。

“無情在哪?”

“在遊戲裡。”王清野無奈地笑笑:“你的侄子真是比你還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