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其它國家的人沒有立刻進攻這座大樓。孫無情百感交集的走出那間小研究室,把白大褂一個人留在了那裡。
教堂內看不到外面的景色,這裡是四百米左右的高空,如果打碎玻璃,將會看到外面黑壓壓的一片軍隊。
沒有人想看,士兵們都圍在一起,中間是林瓊露和白大褂的秘書。後者把背包的東西清空,蓋在了林瓊露身上。看著她微紅的小臉,應該是有點發燒,這是恩賜使用過度時候的反應。她在吳奇的恩賜下還運轉著自己的恩賜,大腦嚴重缺氧,但更重要的問題是,現在缺藥。
沒有專門的醫療儀,就算是降溫消毒的藥品也一點沒有。只有止血藥,治療外傷用的生肌粉,再來就是抗生素和強心劑。這下,擅長打下手的秘書也沒了辦法。
他抬頭看著孫無情走到他面前,輕輕搖了搖頭。空氣裡都是彌漫的汗味,周圍的士兵們看著他,眼神裡是說不出的複雜。孫無情這時候才有機會好好看一眼這些士兵,他們大多有著混血的模樣,聯邦人白皙的皮膚和東方人特有的塌鼻梁,上面是汗水劃開的一道痕跡。這些人在阿什隆市摸爬滾打,戰火熏黑了他們的臉,但讓那雙眼睛更加明亮。
亮得想要殺人。
但終究是沒有那麽明顯,孫無情一轉頭,目光所觸的所有人都偏過腦袋,沒有看他。
這是他惹出來的是,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人記得來時的初衷。組織的熱血被他們拋在腦後,現在所有人隻想知道,他們怎麽離開。
白大褂下令收集了這層樓所有的逃生裝置,他們自己的背包內也有簡單的輔助滑翔翼,離開這四百米的高空完全不是問題。
但問題是,在空中,他們就是活生生的靶子。或許這些士兵也知道這一點,但白大褂沒有讓他們知道外面的情況,也讓這層擔心沒有繼續惡化下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軍心,白大褂必須穩住,豁出生命也要穩住,因為這些士兵雖然不能在正面戰場中幫上忙,但如果軍心潰散,他們可能把手裡的槍指向這些執法者。
他們會死的很慘。
甚至,如果秘書願意,掏出手裡的軍刀,十秒後,林瓊露就會死在他手上。
即使是張曉曉在,是不可一世的老虎在,如果也像林瓊露那樣虛弱,依然是別人刀下的魚肉。這就是為什麽,一個國家決不能讓執法者涉入險地,一旦需要他們出手,必須以穩贏為前提。
可如果雙方都懷著這樣的目的,如果必須有一方失敗,那會是怎樣的結局?
想到這裡,孫無情往被丟到角落的“秦楚安”看了一眼。這個人不會恩賜,明顯不是他的兄弟,但話說回來,為什麽聯邦會在這個時候把秦楚安派來這裡。甚至不僅是他,吳奇,呂嶽,張曉曉甚至是不少的四年級乃至畢業的學生,這裡至少聚集了學院四分之一的戰鬥力,他甚至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暗中等待,給真正的敵人致命一擊。
這是聯邦的做派,孫無情知道的,他們永遠不打沒有勝率的戰爭。聯邦強大,卻更畏懼死亡。
或許是為了失落綠洲?孫無情靈光一閃,又看向另一個角落正在忙碌的破壁者。承萬裡已經清醒過來,閉目養神。但持椅人依舊有氣無力地趴著,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那頂標志性的鴨舌帽在宙斯追蹤他們的時候已經掉落,凌亂的頭髮泛著油膩的光,感覺更加邋遢了。
所有人都很邋遢,這裡是戰場,連洗漱的
機會都沒有。失落綠洲的眾人明顯也是養尊處優的角色,孫無情不明白,到是是誰下的命令,讓他們在阿什隆市裡找到“無名”的隊伍,並且保護他們,保護孫無情。
這才是這次行動最大的疑點。孫無情能感覺到自己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如果這裡被攻破,他可能會被某一方抓走,如果是聯邦,則會讓他背上叛逃的罪名,等待他的,也很有可能是和管甚一樣的皮裡斯監獄。
而他們能安全離開阿什隆市的最大可能,並不來自於他,他不是這一次行動的主角。孫無情看著在角落裡休息的失落綠洲眾人。承萬裡,持椅人,破壁者和巨人曼尼,都是從各個國家偷溜出來的精英。這下,孫無情倒和他們一樣了。
不是說他期望著失落綠洲會幫他安排之後的生活,只是他認為於情於理,他們都會那麽做。不然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暴露了那麽多的力量,換來的只有這幾個人的死亡,這是多麽虧本的生意?
在失落綠洲遊戲裡遇到的那名青年應該在路上,孫無情告訴了他關於林衛的事情,換來了自己徹底離開聯邦的決心。
但然後呢?
現在怎麽辦?
等?
孫無情開始莫名的焦躁起來,因為所有人看起來都不急。
“無名”的士兵不急,他可以理解。因為他們看不到外面的境況,不知道現在包圍這座大樓的有多少機甲和飛船。無數的狙擊手肯定已經瞄準了這裡,更多的士兵正在湧入這棟大樓。無論是哪一方的勢力,都可以戰勝這裡所有人。
聯邦只是付出了二十幾名士兵的代價,便徹底解決了他們之中最棘手的幾位執法者。
只要用人得當,看似不可一世的失落綠洲,也會輕易的敗下陣來。
但孫無情想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麽還是那麽淡定。
“我還是想知道,你們說的‘戴眼鏡的’那位,究竟是誰?”孫無情走過去,盤腿在他們面前坐下。他需要昂頭才能看到曼尼的頭盔,他正低頭看著自己,就像人類看著螞蟻。
破壁者看了持椅人一眼,後者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我們為什麽要告訴你?”持椅人說話有氣無力,但斬釘截鐵,不說二話。
“這裡不是學院,我們不是你的‘朋友’。”承萬裡補了一句,繼續閉目養神。
這兩個人表明了態度,破壁者抱歉地看了孫無情一眼,繼續隱藏回牆壁內。他就在持椅人和承萬裡的旁邊,可以隨時把他們帶離這座大樓。
他們應該還有離開的辦法,所以才抓緊時間休息。這些執法者和“無名”的士兵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分別佔著教堂內一左一右的位置,遙想對望,各懷鬼胎。
“你身上的傷,聽說是和張曉曉打成這樣的?”孫無情吃了閉門羹,思考了一會,抬頭向曼尼問了一句。
據破壁者說,曼尼曾經是聖喬治大教堂的執法者,真不知道那麽大的身體,鍾離望用了什麽辦法讓他離開歐洲。
曼尼有些緩慢的轉過腦袋,看了孫無情一眼,半晌,點了點頭。他身上的傷似乎很難愈合,從切口看,張曉曉的兵器上應該鍍了一層鉛,再加上放血槽,傷口根本無法愈合。就算是外傷藥,如果不清除毒素,也無濟於事。
現在,他全憑自己強壯的身體在支撐,一旦劇烈運動,鮮血立刻湧了出來。他的身子下還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味,如果不立即治療,即使是再強壯的
巨人,也會死於非命。
這一切,都拜張曉曉所賜。
那一天晚上,他被派去拖慢張曉曉的步伐,轉移聯邦的注意力,給其他人留出時間。他對自己的恩賜很有自信,像山岩一樣的皮膚,巨獸那般的怪力,不存在有人類能正面打贏自己。
而現在,聽了孫無情的話,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贏了嗎?”孫無情再問。
沉默片刻,曼尼再次搖頭,只是不再看向孫無情。頭盔裡,埋藏了一句深深的歎息。
“張曉曉應該沒死,但是重傷。”破壁者的聲音從身旁幽幽的傳來。
心底一塊石頭放下,孫無情正打算站起來,突然覺得身後有些吵鬧。回頭一看,士兵們正打開行囊,準備吃飯。
說是吃飯,其實只是普通的壓縮餅乾和維生素粒,就著水咽下,也算一餐飯。作為士兵,吃這樣的夥食,已經算家常便飯。
但問題是,就算是壓縮餅乾,數量也不夠他們吃飽的。
食物很少,飲用水勉強夠。但現在的問題是,失落綠洲等人,沒有攜帶任何食物和裝備。
而且他們食量都很大。秘書已經把壓縮餅乾就水煮成糊狀,喂給了神志不清的林瓊露,其它人沒有什麽意見,但是看向失落綠洲這邊的眼神,就多了一絲警惕。
就在這時,白大褂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秘書很快上前,把大家省下來的一大塊餅乾和水遞給他。
白大褂很自然的接過,但卻愣在原地思考了一下,過了一會,掰下很大一塊,走到孫無情等人跟前。但令人驚訝的是,他把大的一塊遞給了失落綠洲的幾人,又把小的一塊單獨遞給了孫無情,最後把自己手裡的水也交了出去。
“boss,這不合適吧。”聽著耳邊埋怨的聲音不斷擴大,秘書不得不代表他們問出這一句話。
這都是弟兄們省給他們老大的口糧,現在怎麽辦,你沒有吃的,難道我們還在扣一點給你?
所有人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看著白大褂,又看看失落綠洲的人,一股異樣的情緒開始在隊伍中蔓延開來。
“boss,這樣做,你讓我們怎麽辦?”秘書的話沒有得到回應,很快,終於有人開始挑戰白大褂的威嚴。
“是啊,這裡不是所有人都有飯吃的。還能扛槍的優先,我們這些傷兵,只能餓肚子。”一個斷了一條手臂的人沒好氣地舉起自己被截斷的右手,猙獰的臉上滿是鮮血:“那我們還不如那些人?”
聲音越說越大, 場面越發的控制不住了。秘書在白大褂做出這個舉動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但是人言可畏,如黃河決堤,不可收拾。
下一秒,就有人把手往腰間的槍摸去。孫無情看得清楚,渾身肌肉已經緊繃,隨時進入戰鬥。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白大褂摘下了他的墨鏡。
“你看,這不是還有食物嗎?”他的語氣很溫柔,就像一個哄病人吃藥的醫生。他彎下腰,從空癟的背包裡,似乎是拿出了一樣東西。但是在孫無情眼中,他手裡什麽都沒有。
但氣氛卻慢慢緩和了下來,只有正中央的秘書皺緊眉頭,但所有士兵看到他空蕩蕩的手,目光很快被吸引過去了。
“我準備好了,我都準備好的,食物管夠。”他說著,把一團空氣交給那個傷兵,語氣溫柔似水:“慢慢吃,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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