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曉曉從地底爬出來的時候,孫無情給從裡面給她打開了飛行器的艙門。
現在還是深更半夜,但刺眼的應急燈仿佛把天空都要照亮。密密麻麻的紅外線指在張曉曉的戰服上,看著她撤下頭盔,長處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額前凌亂的發絲。
整個阿普爾市的港口,已經被聯邦軍隊團團圍住。足以遮天蔽日的龐大機械仿佛一顆千年老榕樹,四處伸展的機械臂毫無規律,卻完美的把監控覆蓋到了每一個角落。
“聯邦數據中心對外特許執行員,張曉曉。歡迎回到聯邦。”冰冷的機械音傳遍場間。很快,更多的人從地底爬了出來。呂嶽扶著張靈秋,李承乾緊隨其後,他已經換了一張臉,探照燈照在他身上,沒有人認出這是灰蛇。
在隊伍的最後,管甚的身影,慢慢顯露出來。眾人回過頭,在他身後,赫然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鐵方塊。
完全密閉的鐵塊裡,管二的四肢被打斷,老老實實地被鎖在裡面,再動不了一絲一毫。
“你錯過了好戲啊。”張曉曉在孫無情身邊歎道:“你傷沒問題吧?”
孫無情半個小時前受的貫穿傷已經被“朋友”簡單處理一遍,用特質的粘液堵住傷口,納米機器人正在裡面瘋狂地修複受損組織。還是那句話,只要不致死,對聯邦來說,都是皮外傷。
“沒幫上忙。”孫無情有些愧疚,不僅因為他是作者欽點的主角,還因為自己的戰略錯誤,把隊友帶入了凶險的境地。
但幸好,只有他一個人重傷。秦楚安和張靈秋兩人,沒有大礙。
更重要的是,他們最終找到了張靈秋的父母和姐姐,三人躺在其中一個實驗室裡,沒有被轉移。
他不知道張曉曉等人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參與到這次任務中的,但既然不讓他們知道,肯定有特殊的原因。歸根結底,或許還是首都的“朋友”搞的鬼。
看著管甚和鐵方塊上了一架專用飛行器,張曉曉望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他不是不知道管甚和“無名”裡某位人物有很深的淵源,但沒想到是他的弟弟。而且,最後他還是沒殺了他。“朋友”已經盡可能的封住了管二的行動,但把這樣一個危險人物放在身邊,她還是有些猶豫。
但對方是管甚。
這個人一直沒變,二十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他說不殺便不殺,既然“朋友”沒有給出意見,張曉曉也不會說什麽。
“回去後多向管甚討教幾招。不然你整天受傷,我怎麽向姐姐交代。”在眾人面前,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山模樣,只是字裡行間,滿是關切之情。
“知道了。”孫無情苦笑,看著身後有些驚訝的張靈秋,讓開了身旁的位置:“找著了?”
張靈秋的家人正在被運上另一架飛行器,這幾人的體重都不輕,“朋友”塞了好久。
聽了這句話,張靈秋終於露出了久違的一道微笑。她並不知道孫無情暗中幫她的事,只是一切安好,所有的不快便煙消雲散。
聯邦部隊順著新的洞口下去,做最後的清理,而學院眾人,即將打道回府。
僅僅是三日的任務,孫無情算是又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就連他也沒想到,兩次重傷自己的,都是同一個人。
“這種恩賜可以提高使用者的進攻速度,但代價是他身體機能的老化速度被加快了。”“朋友”在為孫無情解析這場戰鬥:“人類的肉體支撐不了這種高速,所以也需要手術來輔助。但最重要的,是他適合這個恩賜。‘無名’肯定做了大量實驗,
但只有管二活了下來。”“管甚父母呢?”孫無情還在消化這兩兄弟反目成仇的事實,他一直沒想到,管甚心裡藏著這樣的秘密。也沒有想到,他給張靈秋放水,讓他們來這裡做誘餌,是源自於十五年前的一個心願。
“她母親在試驗藥出來的四分三十秒後去世。藥劑還在配送過程中,如果她能再撐十分鍾,可能並不會死。”“朋友”道出了當年的秘密:“三天后葬於一區阿普爾市郊外,離這裡不遠。”
孫無情往窗外望去,管甚母親的墓,就在“朋友”給他指的方向上。
管甚和管二會在這裡再次相遇,或許,是天意。
“這之後,管勤就帶著管二消失在了聯邦。他們取下了埋在手臂內的身份芯片,被‘無名’組織接入地下。那段時間的數據收集不夠,可以說我並不知道管勤和‘無名’組織怎麽有聯系的,但事實就是,他們被完美的隱藏起來。至於管勤的死,我沒有任何消息。”
故事到此結束,這之後,就是管甚煎熬的二十年。他在母親去世的第五年查到了管二的消息,但那時,他身邊已經沒了管勤的身影。
兄弟倆之間的裂縫,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再也無法彌補。
不單單是聯邦和“無名”要把他們隔開,還因為那兩個重要之人的辭世,便粉碎了那曾經美好的時光。
他不知道管二為什麽自願帶上面具,但平心而論,都是他這個做大哥的責任。
他唯一能做的,是讓管二活下來。不管這之後,學院要怎麽處置,他和他手中的棍子,都不會改變這個想法。
“也就是說,事情還沒完?”聽到地底設施依舊有幾條被炸毀的密道,孫無情有些擔心。
“重要的不是跑掉的人,而是被轉移的數據。”“朋友”表示了它的擔心:“下面這片設施明顯挖了很久,應該比曉東清在一區的時間要早。順藤摸瓜,聯邦已經找到了十幾年前可能參與此事的人員。牽扯極大。更別說下面有兩千名失蹤人員。全都是和數據中心有關的人。”
源源不斷的消息衝進孫無情的大腦,地底下兩千名失蹤人員的身份被一一證實。不少人器官已經衰竭,正在搶救的路上。
究竟是什麽力量,才可以在“朋友”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的搶人?
而這些身份特殊的人,又拿來做什麽樣的實驗?
“靈秋的家人沒問題吧?”孫無情想起找到他們的時候,是在一間實驗室中。“無名”肯定知道他們的身份,這短暫的半個月內,“無名”對他們做了什麽,只能等回學校再解決了。
但無論如何,這場戰役,是聯邦的勝利。張休留在現場,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首都的“朋友”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沒有一點消息外泄,就布下了這樣一張大網。輪算計,人類怎麽可能比得過它。
今日一役,找回張靈秋父母,完成管甚心願,打擊“無名”組織。
說到底,聯邦才是最大的贏家。僅僅三天的時間,這樣龐大的部隊調用和人員安排可以說是毫無破綻,天衣無縫。
這才是聯邦不遺余力想要推進《數據法》的原因,不通過任何人類的決策,效率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就連孫無情,也不得不佩服這次任務的安排。
他看著坐在前面的張靈秋和秦楚安,十分困倦的兩人肩靠著肩,睡得正熟。而張曉曉在他身旁,眉頭緊皺,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孫無情摸著胸前的傷口,覺得只有劇痛才能讓自己清醒點。他的腦海裡不斷接收到各種各樣的消息,這裡是首都之外,“朋友”是他最得力的幫手。
所以,當張曉曉終於決定開口的時候,孫無情就知道她要說什麽了。
“我知道。”孫無情壓低聲音,側過臉,正迎上張曉曉的雙眼。那雙眼睛裡沒有平常的冷冽之意,在單獨面對他時, 張曉曉的表情十分溫柔。
因為看著孫無情的臉,就讓她想起張依瞳。
“那些關押失蹤人員的小黑屋,牆壁用的材質,和找到我的那所療養院下的地下室相同。”孫無情把“朋友”給他的調查報告說了出來:“的確是‘無名’在背後搞鬼。”
“半年來,我找了很久。”張曉曉歎了口氣:“只要是和你父母有關的任務,我都會參與。但追查下來,只能查到‘無名’。”停頓了一下,她伸手揉了揉孫無情的腦袋,說道:“抱歉了。”
孫無情心裡也默默地歎了口氣。無論他怎麽回憶,都想不起療養院之前的點點滴滴。她和他說張依瞳的智慧,和他說孫傳庭的善良,他沒有一點感觸。
他唯一知道的,是面前這個故作堅強的女人,把她僅有的關心,都放在了孫無情身上。
沒有記憶的他,本該沒有感情。他不識父母,忘了朋友,本該無牽無掛。
但人間,勝在有真情。
“小姨辛苦。”他順從的低下了頭。
這是他第一次叫張曉曉小姨。
飛行器緩緩降落,不知道是不是冷風的關系,張曉曉的眼睛有些濕潤,但很快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她收回手,打開艙門,外面是學院熟悉的城堡。四周刮著夜半的寒風,天空仿佛隨時能落下漫天雪花。
一個嬌小的身影,披著大衣,正在城堡面前等著。
感覺很久未見,忘語又高了不少。
她撲到張曉曉懷裡,語氣有些哽噎。
“我想你們了。”
張曉曉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轉眼就看到城堡內張燈結彩。
新年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