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孫無情追到女生寢室，秦楚安已經不安地站在門前，一名女生剛從寢室出來，眼睛裡也是一片晶瑩。

“她說這太殘忍了。”孫無情聽到女生小聲對秦楚安道。秦楚安也接不下話，一時無言，只能看著門口發愣。

這裡所有人都參加了剛才的課程，秦楚安明白她說的殘忍是指什麽，張靈秋肯定沒敢按系統要求的方式控制人口。那個遊戲做的太逼真，就連死者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屍體就躺在他們眼前，孩子被野獸分食，那牙齒咬碎骨骼的聲音猶在耳邊。

但這毫無疑問是執法者的工作，秦楚安心裡明白，這確實是張靈秋過不了的坎。太過善良的人無法遵循冰冷的數據行事，即使告訴她這樣做的結果更好。

“讓她好好休息吧，下午如果有點精神，別忘了上課。”秦楚安沒有注意到女生看他的眼神，只是在擔心那家夥會鑽牛角尖。

“嗯。”

圍觀的人慢慢散去，他們有些人只是想知道一個S級學員怎麽能拿到那麽低的分數，待知道她是不忍心後，紛紛感歎離場。

積分榜中，倒數第二名，都比張靈秋高的多。

就算沒乾過執法者，聯邦也在不斷的宣傳他們的工作。大部分來這裡上課的學生，都有了心裡準備。但張靈秋似乎只看到了張曉曉的光彩，沒有意識到這份力量背後代表的冷酷。

“第一名啊，孫哥。”秦楚安轉身勾住孫無情的肩膀:“有空教教我?”

“下午是王清野老師的課?”一邊聊著，兩人一道去吃午飯:“好像說沒有覺醒能力的同學不建議上。”

秦楚安點頭，王清野教的“異能運用指導”，標注了上課要求。也就是說，下午只會有四個同學上課，而不包括孫無情。

這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盡管他說服自己這種事急不來。但一想到來這已經快一周了，“恩賜”沒有，校長找不到，心裡難免焦急起來。

“我還有事。”他吃飽午飯，離開了秦楚安。

按照手環的指示，他沿著城堡內一處高塔之下。沒有教室在這附近，所以新生也少來。這裡靜悄悄，地面積了一點灰塵，還有幾道腳印。

他不知道，高塔之上，有兩個人依舊在翻閱資料，其中一個他還認識。他來這裡，只是因為李建成老師讓他去一趟。

要去的地方，是地下。

空蕩蕩的地板忽然下墜，老舊的灰牆被冰冷的金屬取而代之，大片的玻璃隔間和電子儀器展現在他眼前，整個城堡之下，是一個近乎被挖空的巨大空間。偶爾能看到有人走動，見到孫無情下來，有人抬起頭，他認出那是開學典禮上的一位學長。但只是簡短地打了個招呼，那人便匆匆離開了。

“老師。”孫無情走進一個辦公室，李建成摘下虛擬設備，看到孫無情，立刻露出了一道微笑。

“真的很像你母親。”他的年齡和王清野相差無幾，眼角有極淡的皺紋。如果說兩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李建成太過溫和，反倒和張休有點相似。這種氣質與他印象中的執法者格格不入，他以為學院的老師都該是冷酷無情的樣子。

“進去談吧。”他指了指桌面上的虛擬設備。

畫面一轉，孫無情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城堡中。李建成站在他旁邊，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隨著他的目光往走廊一端看去，明媚的陽光下，一隊人正風風火火地往另一端去。青草的味道撲鼻，他們的校服上也仿佛印上了青春的顏色。

“瞳姐，就那麽去?要不，再多測試幾次?”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男子對為首的一個女人說道。

孫無情瞪大了雙眼。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他在自己家裡，那個相框裡見過。

“你母親，二十二年前的張依瞳。”

一陣微風吹來，剪裁得體的白色長裙勾勒出張依瞳妙曼的身姿，她一隻手抱著一摞書，另一隻手撩起了額前的發絲。孫無情注意到她的表情，輕輕地抿起小嘴，眼神流轉，透露出一種少女的俏皮。但她的步伐非常堅定，走在人群之前，就好像天生是他們的公主。

“我等不及了。”她說道，加快了腳步。

孫無情看出了問話的人是年輕時的王清野，一身黑色的鬥篷藏起了雙手，看起來就像古代的魔法師。

張依瞳領著一群人從孫無情眼前走過，他看到張曉曉跟在她後面，略顯青澀臉不施粉黛，顯得有些拘謹。一個大漢矮小的張休扛在肩上，李建成也在，眼神一如現在一般溫和。剩下的人，他便沒有見過了。

“他們去哪?”

“跟上去看看。”李建成笑笑。

他們需要小跑才跟得上他們大步流星的腳步。整個城堡沒有似乎沒有更多的人，就像他們現在一樣。

一直跟到了他們上虛擬執法課的教室，張依瞳把手中的書和電腦遞給身後的張曉曉，然後一把推開了木門。這一幕似曾相識，孫無情在今天早上也是推開門的人。

“老頭子！”

孫無情跟在她身後，卻只在教室裡看到一個虛影。虛影比他還要高一頭，張依瞳需要昂頭看他。孫無情能看到那一雙眼睛，裡面似乎蘊含了無窮的魔力，僅僅是看一眼，便心生敬畏。

“這是……”

“這是校長先生。他的樣貌是秘密，不會被系統記錄。”李建成狡猾地笑笑，似乎因為自己見過真正的校長感到驕傲。

但除了張依瞳，沒有人能進這間教室。張曉曉依依不舍地關上門，錄像到此為止。

“你母親是天才。”兩人又回到了原來的教室，李建成遞給他一杯咖啡:“那是我們一年級的時候，是她在‘朋友’的幫助下，設計的這個執法者的虛擬課程。而具體裡面做了什麽設定，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她和校長談的秘密。我們都覺得她很厲害，真的很厲害。今天你在課上拿了最高分，我才想起可以給你看看這些錄像。你母親，是個很美麗，很厲害的人，你和她很像。”

孫無情沉默不語，摘下設備，有些發呆。

即使再次見到了他的母親，驚訝於對方的氣質和美麗，但他依舊想不起來。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母親，陪伴了自己十七年，據說生下他之後就住回了在首都的家。但他一點都沒有印象。

“沒想起來不要緊，慢慢來。”李建成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孫無情思路一轉，不著痕跡地問道:“為什麽這門課要專門找校長談?”

李建成並不知道他在刻意打聽校長，隨意說道:“當時還沒有執法者這個稱呼。超級計算機已經建立很久，龐大的數據量已經能起到一定的社會效益。你母親認為，需要有一批人學會在數據結果下做一些危險的任務。分析師做不了，於是就要重新培養。這也是提烏斯學院的設立緣由，一開始，招進來的都是軍人。但後來，基因技術和人體改造技術逐漸完善，靈敏的大腦變成了最重要的條件。今天的課，你能在如此多的變量中找到如此好的解法，你母親的基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這門課，就是為了不斷磨練你們的心性。”

李建成隱瞞了很多信息，有關這門課是某個實驗的一部分， 他沒有透露太多。

“好好上這門課，如果你得到了最好的成績，或許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母親在這個系統上花的心血，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因為就連我，也沒有得到最終獎勵。”李建成神秘的笑笑，然後送孫無情離開了地下。

“這裡就是二年級的教學場地，你們明年會來這裡上課的。”李建成轉身走回了高塔。

孫無情慢慢地往回走，腦海裡還回憶著他母親的身姿。她不像自己那麽面無表情，看起來溫婉可人，但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系統?這樣逼真卻殘忍的系統，只為了磨練人的心性?

而自己的父親，又在裡面扮演著怎麽樣的角色?隨著他一步步深入這個學院，他父母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多，究竟是不是要告訴他什麽?

校長，他本以為這次接近了真相，卻沒想到這個人依舊隱藏在一團迷霧中，讓他無從下手。

或許唯一的突破點，正如李建成所說，是他母親設計的虛擬執法課。按李建成的說法，裡面藏有一個大寶藏，而刷出最高的積分，或許是得到寶藏的途徑之一。

“孫哥，嘿！”秦楚安攔住了他。孫無情這才抬頭，發現四個人站在他面前。正是去上異能指導課的四個同學。張靈秋的眼角還有些紅腫，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四個，最先擁有恩賜的同學。

“下課了?”他寒暄了一句。

“這周課上完了。”秦楚安帶著他往前走:“你怎麽又不帶手環。剛剛收到了消息，周日二年級要給我們來開歡迎會。哈哈，我們終於有機會見他們了，這次一定要問清楚他們平時在哪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