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紛紛朝張堯望去,張堯也是一驚,他似乎也感覺鼻孔下方熱熱的,伸手一摸,果然,手指上一片殷紅,全是鮮血。
張堯望著手上的鮮血,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渾身顫抖起來。
他有潔癖,還暈血,但這次他沒有暈血,他渾身劇烈顫抖,滿臉都是驚恐之色。
為什麽會這樣,因為這可不是流鼻血這麽簡單,聯想到剛才周泰的事情,張堯現在可以肯定,甄建命硬的事是真的,不能向人下跪也是真的,他在想,自己不會步周泰的後塵吧,越想越怕,越想越恐懼,他感覺仿佛看到了勾魂使者在朝他一步步走來。
每個人都怕死,朝中的這幫貪官們更怕死,沒看到連廖延在甄建跪下的那一刻都閃開了嗎,廖延這種有氣節有節操的人都怕死,更何況他們這幫沒有節操的貪官。
李兆豐見張堯抖得厲害,還以為他也中風了,嚇得趕緊上前扶住他,連聲道:“張侍郎,張侍郎,你沒事吧……”
“沒……沒……”張堯努力想要說話,卻發現舌頭僵硬,說不出話來,忽然,他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而且,臉皮的顏色開始發青,很明顯的青紫色。
所有人都嚇壞了,秦桓趕緊高呼:“快傳周太醫!”
立刻便有衙吏進內堂去喊周太醫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張堯忽然慘叫一聲,兩眼發直,雙腳一蹬,腦袋和雙手瞬間低垂了下來,死了,而且他死都沒閉眼,兩隻眼睛就這麽大大地睜著,滿臉都是驚恐絕望之色,大家都不敢多看。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然後,所有人再次把目光轉移到甄建身上,就連公堂外的皇帝都震驚不已,這簡直無法解釋,他這輩子都沒聽說過如此奇事。
甄建見大家都看著他,緩緩起身,挑眉聳肩道:“又看著我幹嘛,我都跟他說了,我不能跪,他偏不聽。”
秦桓當真是氣得不行,偏偏又無話可說。
這時,周太醫從後堂急匆匆趕來,看到張堯兩眼圓睜地死在公案上,不禁驚問:“這……這是怎麽回事?莫非公堂之上還有惡鬼不成?”
“周太醫休要多言。”秦桓冷冷道,“給張侍郎看看,到底是因何而死?”
“是。”周太醫趕忙上前查看,這次檢查比較仔細,甚至還動用銀針檢測內髒,最後,周泰回身朝秦桓拱手,道,“回秦相,張大人是死於膽破裂,想來是因為極度驚恐,被嚇破了膽。”
“什麽?嚇死的?”眾人聞言盡都嘩然,人被活生生嚇死,不是沒有先例,但卻極其罕見,沒想到他們今天居然在公堂上看到了,要說公堂上有什麽讓人覺得害怕的東西……似乎沒有,但張堯臨死之前的那滿臉恐懼之色,每個人都親眼目睹的,做不得假,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來,廖延和李兆豐當場寫奏疏呈遞給皇上,奏報周泰中風和張堯猝死的情況,並請示會審之事是否押後。
皇帝知道今天這會審只怕是進行不下去了,便悄然帶人離開,回到皇宮批複了奏疏,會審甄建的事暫且押後,等新的刑部尚書到任再審,然後傳召群臣到麟德殿議事。
議事,自然是商議會審押後的事還有新的刑部尚書和刑部侍郎的事,皇帝讓大家各自舉薦良才。
秦桓想要推薦自己的人,畢竟刑部對他來說十分重要,必須牢牢掌握在手裡。
但這一次,皇帝似乎對秦桓有點不滿,沒有采納秦桓的舉薦,而是聽了右相瞿淼的舉薦,將刑部右侍郎范興提拔為刑部尚書,范興科舉出身,而且資歷也夠,出任刑部尚書一職,十分合適,最重要的是他不攀附任何人,為人中庸,屬於中立派。
隔日,范興到刑部就職,第三天,再次會審甄建,依舊是秦桓和祁王聽審。
這一次,甄建到堂上,沒有人敢讓他跪下了,范興的性子有點弱,雖然現在做上刑部尚書了,但畢竟剛上任,倒也不敢多說話,反而是讓李兆豐問話,李兆豐仗著有秦桓撐腰,當仁不讓,高聲喝問:“甄建,你可知罪!”
甄建滿面淡然道:“不知。”
“混帳!”李兆豐一拍驚堂木,瞪眼高聲道,“安國侯受英宗禦賜丹書鐵券,世代免死,享有特赦之權,你居然置之罔顧,不僅在公堂上殺了安國侯,還踩碎了丹書鐵券,你置皇家威嚴於何地,此等大罪,行同謀反!罪不容誅!”
甄建緩緩道:“李大人,英宗確實賜予了丹書鐵券給安國侯,但李大人似乎忘記了,國法是大楚的太祖皇帝所定,安國侯殺害五十九條人命,早已違反了太祖皇帝所定下的國法,我依法將其處置,何錯之有!”
“你……”李兆豐聞言怒指甄建,一時間有點結巴,腦中措辭良久,才回道,“好你個牙尖嘴利的東西,還敢狡辯,英宗賜下丹書鐵券的時候已經說了,這是特赦,特赦,不受國法約束!”
甄建道:“太祖定下了國法,就算是後代皇帝都必須遵守,英宗又怎能特赦安國侯?”
“你……”李兆豐這下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秦桓忽然冷冷道:“照你的意思,是說英宗陛下錯了?”
“不敢。”甄建冷笑道,“秦相國別想挖坑讓我跳,我沒那麽蠢。”
甄建還是很警覺的,絕不會在這種場合說英宗錯了,否則他就真的完了。
秦桓冷哼道:“老夫看你言中之意,就是如此。”
甄建淡笑道:“那只是秦相國的一意猜測,我的意思,是英宗賞賜丹書鐵券,只不過是為了表示隆寵,安撫安國侯,是安國侯的後代還有你們諸位曲解了聖意而已,丹書鐵券的契文上,並未寫有特赦之言。”
眾人聞言一驚,丹書鐵券的契文上沒有特赦的言語嗎,大家都不知道,畢竟他們也沒見過丹書鐵券,還是廖延機靈,趕忙高呼道:“傳證物——丹書鐵券!”
沒過一會兒,一個衙吏托著托盤走進了公堂,托盤上正是破碎成兩半的丹書鐵券。
衙吏將托盤放到公案上,三位主審立刻盯著丹書鐵券上的契文看了起來,只見丹書鐵券的契文並不是很長,只是敘述了趙安邦忠勇護主的事跡,以及英宗對其的嘉獎,提到丹書鐵券的一句話是“特賜丹書鐵契(也叫丹書鐵券),彰顯其功”,真的沒有世代特赦的契文。
秦桓看到他們三人的神色,便知道甄建所言是真,雙眉微蹙片刻,忽然道:“英宗乃九五之尊,自然一言九鼎,他說特赦安國侯子孫世代,便沒有玩笑之言。”
李兆豐聞言趕忙附和道:“對!英宗金口玉言,自然說什麽便是什麽,豈是你這小子能隨意評判的!”
甄建挑眉道:“哦?是嗎,既然如此,那英宗陛下為何要賜一塊假的丹書鐵券給安國侯?”
“什麽!”所有人聞言盡都一驚。
李兆豐拍案怒道:“甄建,你休要信口雌黃!”
秦桓也眯眼冷然道:“甄建,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甄建微微昂頭,傲然道:“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 祁王殿下有幸在皇室宗廟之中見過真的丹書鐵券,從他口中,我得知,安國侯的丹書鐵券……是假的!”
“你胡說!”秦桓聞言猛然拍打椅柄,滿面怒容地站了起來。
祁王見狀也忽然站起來,目視秦桓,冷聲提醒道:“秦大人,你今天只是聽審而已!”
秦桓聞言訕訕坐下,不甘心道:“祁王殿下,甄建滿口胡言……”
“本王可以作證,安國侯家的丹書鐵券,確實是假的。”祁王說著忽然解開王服紐扣,從懷裡掏出了一片黑黝黝的東西。
眾人見狀紛紛失聲驚呼:“是丹書鐵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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