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和雷爻畢竟是襄樊兩城鎮撫使,不便留在這裡聊天,聊了幾句之後就走了。
他們剛走,院裡所有的寢室門幾乎同時打開,十個營區的營使和副營使紛紛跑了上來,圍著甄建七嘴八舌。
“甄建,你可了不得啊,居然敢跟秦雪陽將軍動手,厲害,真厲害。”
“甄建,我聽說去年你給秦雪陽將軍治過傷啊,你怎麽沒認出她來呢?”
甄建鬱悶道:“我去年給她治療的時候,也就大概看了一眼,當時她滿臉都是血汙,哪曉得她長什麽模樣。”
張遠道:“你以後可要小心一點啊,秦雪陽將軍是咱們中軍的軍指揮使,整個中軍營區都是她說了算,她出了名的火爆脾氣,你今天用伎倆偷襲她,打落了她的頭盔,讓她當眾出醜,她只怕不會輕易罷休。”
甄建聞言頓時有點慌,乾笑道:“不能吧,我怎麽說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李大有甕聲甕氣道:“聽聞秦將軍去年中的那一箭是在胸口,你救了她一命,但她的身子,你只怕也看過了吧。”
“這……”甄建瞠目結舌道,“我不用眼睛看,怎麽救她?醫者無男女……”
張遠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跟女人講道理,就太傻了,你放心,秦指揮使也不會害你,頂多就是讓你吃點苦頭什麽的,唉,我現在就擔心啊,你會不會牽連到我們。”
甄建聞言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道:“你怕了?要不你申請轉去其他營,讓我來做天卯營的營使。”
張遠趕忙搖頭:“我不要,營使位置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我轉去其他營,頂多也就是做個副營使,唉,我覺得,你可以轉去其他營啊。”他說著一臉壞笑地望著其他營的營使們。
“啊,我去睡覺了,昨晚沒睡好。”
“我去蹴鞠了,現在鞠場應該沒人佔著。”
“我最近新學了一套刀法,我去練刀了。”
……
各營的營使和副營使紛紛找借口逃離,隻一會兒工夫,就只剩下甄建、張遠還有李大有三個人了。
張遠怨念地翻白眼:“這幫沒義氣的家夥。”
“就是。”李大有附和。
甄建笑道:“你要把我轉去其他營,本來就沒安好心,人家也不必跟你講義氣。”他說罷便朝自己房間走去。
甄建回到房裡,拿起自己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就往嘴裡灌,只見茶水是褐色的,有點像中藥,裡面確實也有一些簡單的藥材,都是甄建花錢買的,補鉀用的,這大熱天的,他練武一練就是一天,不補鉀不行。
秦雪陽一路氣衝衝地回到自己的寢室,坐到梳妝台前,她畢竟是女孩,房間裡有個簡易的梳妝台,梳妝台上卻沒有任何胭脂水粉,也沒有什麽花哨的飾頭飾,只有一面銅鏡,一柄梳子,一隻雕花小錦盒。
秦雪陽關上房門後便來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雕花小錦盒狠狠地擲在地上,錦盒在地上彈了兩下,從裡面蹦出了一截一寸多長的箭矢頭,這就是去年差點要了她性命的那支箭矢,沒想到她居然用錦盒裝起來,保存至今,而且箭矢頭鋥亮無比,沒有絲毫鏽斑,顯然經常擦拭。
“什麽少年英雄,根本就是個無恥之徒!無恥!比武較量,居然使下作手段偷襲,太無恥!”秦雪陽氣哼哼地罵著,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那裡,有一道傷疤,是中箭留下的,當初要不是甄建,她也不會活到今天。
然而等到她傷愈想要去拜會甄建的時候,卻得知甄建已經離開襄陽了,她那時候好失望。
自那以後,她總是會想,那救了襄陽城又救了自己的少年英雄到底是什麽模樣呢,聽聞他跟自己同齡,見過他的人都說他面容俊秀,很得她父親賞識,她父親眼界高,沒什麽人能入他法眼的,而且他為自己治療傷口的時候,把她胸口的鎧甲剪開了好大一個洞,自己胸口的肌膚一定都被他瞧見了,說不定連……她每次想到這裡,都是面頰緋紅,覺得羞死人。
這一年來,秦雪陽懷揣著少女心思,一直暗暗猜測著甄建是個什麽樣的少年英雄,甚至還偷偷把這枚箭矢尖給收藏在身邊,每天用細布擦拭,可今天,他見到甄建了,好失望,失望透頂,心目中的少年英雄居然用下作手段偷襲自己,害得她在全軍的人面前出醜,這讓她以後還如何禦下。
她越想越氣,跑過去抬腳就要往地上的箭矢尖踩去,腳快踩到箭矢尖了,但卻懸停在那裡,久久沒有落下。
終於,她收回了腳,彎腰撿起箭矢尖和錦盒,望著手中箭矢尖,冷哼道:“我一定要給你點厲害嘗嘗!哼!”
………………………………………………………………………………………………
隔日一早,甄建起床,今天是他值守操練,就是在校場督促所有人操練,操練結束,中場休息時間,他跟大夥一起去飯堂吃飯,早飯一如既往地是兩個粗糧餅,一碗米粥。
雖然味道不怎滴,但在軍營中每天都有體力活動,而且一天兩頓也沒什麽油水,饑餓感一直在保持,所以甄建吃得很香。
忽然,有個士兵跑了過來,找到甄建後,在甄建面前抱拳道:“甄建副營使嗎?”
甄建抬頭看了看他,見他身穿甲胄,估計是崗哨士兵,便點頭道:“是我,何事?”
那士兵道:“中軍營區大門外,有個叫做葉秋的年輕人找你,我們已經帶他去了會客室。”
甄建聞言豁然起身,喜道:“他終於來啦!”
他剛想離開,但早飯還沒吃完了,他趕緊端起粥碗,一口氣全部喝光,左右手各持兩塊餅,飛奔出了飯堂。
甄建一路跑到中軍營區門口的會客室,推門進去,只見葉秋坐在裡面,二人見面,當真都歡喜不已,但忽然又含蓄起來,只是相互笑著點了點頭,甄建在他對面坐下,問道:“你怎麽到現在才來,事情出變故了?”
“沒有。”葉秋搖頭道,“事情很順利,兵部尚書秦安已經被扳倒了。”
甄建點了點頭,問:“現在的兵部尚書是誰?”
“叫做張恆,原本是兵部侍郎。”葉秋道,“聽慶國公說,此人是個中間派。”
“那就好。”甄建舒了一口氣,笑問,“既然事情很順利,那你怎麽還耽擱了這麽久才來?”
“在路上耽擱了。”葉秋歎息道,“唉,我在路上遇到了梅山四鬼,你可能沒聽說過,這四人很厲害,我跟他們交手了,被打傷,我勉力脫逃,找了個農家養傷近兩個月。”
“養傷兩個月?”甄建聞言驚問,“你傷了哪裡?要養傷兩個月?”
葉秋拔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自己的胸口,只見左胸和左肩兩道寸許的傷痕,傷痕雖然不大,但甄建卻是一驚,這不是割傷,而是刺傷,而且胸口那道傷痕離心臟非常近。
葉秋道:“胸口這道傷口,劍刺入兩寸深,還好避開了心臟要害,靠肩處這道傷口,一劍穿透,整條左臂差點廢掉。”
“這……”甄建面色一肅,向他抱拳,道,“對不住,害你犯險了。”
“沒什麽。”葉秋合上衣襟,淡然擺手道,“既然選擇了做你的護衛,我就有這點覺悟,人在江湖,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不過……”
甄建忙問:“不過什麽?”
葉秋忽然咧嘴一笑,一臉市儈地說道:“我這次受傷元氣大損,給我兩萬貫湯藥費補補身子。”
甄建頓時哭笑不得,道:“一萬貫。”
“也行,拿來。”葉秋說著便把手伸到甄建面前。
甄建笑著一拍他掌心,道:“回去再給你。”
葉秋笑著收回手,點頭道:“好,你欠我一萬貫。”
“你掉錢眼裡了。”甄建笑罵一聲,問道:“你現在住哪?”
“翔雲客棧。”
甄建道:“我回去便請示上官,讓你參軍入營,來給我做親衛。”
葉秋點了點頭:“好,那我就在客棧等著消息了。”
甄建咬了一口餅,起身道:“好了,我還要忙著去操練,沒空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嗯。”葉秋應了聲,起身從外門走出了會客室,甄建則從內門出來,返回校場,在回去的途中,把兩隻餅全部吃完。
上午操練結束,甄建去找他的上官,他現在是副營使,他的上官自然就是軍指揮使-秦雪陽,一想到要去找秦雪陽,他心裡就有點忐忑,這女人不會真記仇吧。
一路來到秦雪陽的寢院,現門口站崗的是女兵,想來是秦雪陽的親衛,秦雪陽正在院中練槍。
甄建說明來意後,親衛放他進去,他來到院中站定,默默地望著秦雪陽練槍,秦雪陽畢竟從小就跟著秦淵練武,已經有十年之久,無論是內功還是槍法造詣都很是不凡,至少現在的甄建跟她相比還差了一截, 望著秦雪陽練槍法,確實是一種享受,原來女子施展虎牙令,又是另一種韻味。
好不容易等到秦雪陽練完,秦雪陽將槍丟給身旁的女親衛,轉頭望向甄建,問道:“你來找我幹什麽?”
甄建抱拳行了個禮,道:“秦指揮使,我有一個親衛當初因為事情耽擱,沒能隨我一起來樊城參軍,現在他來了,我想讓他參軍,繼續做我的親衛。”
秦雪陽聞言點了點頭,甄建見狀暗喜,看她點頭的模樣,似乎沒什麽問題啊。
誰知秦雪陽忽然挑眉道:“不行。”
甄建聞言一滯,微微蹙眉問道:“為何不行?”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