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建剛從會館的客廳出來,往廚房走,那個傳話的從吏剛好跑過來看到他,邊跑邊叫:“甄舉事,院使大人讓您過去。”
甄建問:“什麽事?”
那從吏道:“院使大人說錢已經要到了,讓你速速去領。”
“走。”甄建趕忙跟著從吏往後衙跑去。
一路來到後衙,甄建直接進了甄老三的辦公室,甄老三指了指地上的三口木箱,道:“賈大人說,只有七千兩,你先湊合著用,若是不夠,再申領便是。”
甄建打開箱子看了看,裡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他蓋上了蓋子,抬頭望著甄老三,冷笑問道:“現在給我銀子有什麽用,伊麗莎白公主說了,半個時辰後就要開飯,她餓了。”
“什麽?”甄老三聞言一驚,隨即狐疑地望著甄建,道,“你莫想嚇唬我,哪這麽快就餓?距離晚餐還有好幾個時辰呢。”
甄建嘿然冷笑:“你是真笨還是假傻,人家是英格蘭人,你別用你的榆木腦袋思考問題好嗎,你一天吃兩頓,你怎麽知道人家一天吃幾頓?”
“你……你這話什麽意思?”甄老三忽然有點慌了,趕忙問,“英格蘭人……一天吃幾頓?”
“三頓。”甄建道,“早中晚,各一頓,眼看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到中午了,你現在才給我錢,半個時辰連采購食材的時間都不夠。”
“這……”甄老三頓時驚惶問道,“那……那現在怎麽辦?你快想想辦法啊,可不能讓公主和公爵餓肚子啊,這一頓可是三位皇子陪同公主和公爵進餐的啊,若是出了狀況,太子肯定要告訴皇上的!”
“沒關系,祁王會幫我作證的。”甄建挑眉道,“祁王會為我作證,說此事都是你搞的,跟我無關。”
“你……”甄老三聞言目瞪口呆,愣了許久後,他忽然撲通跪在甄建面前,痛哭道,“甄建,我錯了,三叔錯了,你原諒我吧,你快想想辦法啊。”
甄建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想想辦法啊……”甄老三只是乾嚎,怎麽也擠不出淚水來。
甄建真想趁著這個機會弄死他,不過他又考慮到這畢竟是招待外賓,內部矛盾內部解決,不能讓外國人看笑話,到時候丟了國家的臉面,況且若是搞出事情來,就算祁王肯為他作證,估計秦桓也會聯合朝臣一起彈劾自己,估計自己無法置身事外,他的官途就難了,不能為了弄死一個甄老三而給自己找麻煩。
甄建走到甄老三的書桌前,拿起紙筆唰唰唰地寫了一通,然後道:“還好我早有準備,我自己花了五千貫,買好了食材,現在廚房已經開始備菜了。”
“啊?”甄老三聞言緩緩起身,難以置信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
“你以為我會那麽容易被你整到嗎,天真。”甄建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然後把寫好的字條交給他,道:“這是七千兩的收據。”
甄老三拿起收據看了一眼,頓時蹙眉道:“你的收據書寫格式,為什麽與別人的不同?”
甄建淡淡道:“因為這樣無法篡改,可以防止做假帳,以後禮賓院所有的收據都得這樣寫,知道了嗎!”
甄老三聞言不敢說話了,因為他確實貪墨了三千兩,不過甄建的這個收據實在太嚴謹了,根本無法塗改,看來他還得把那三千兩還給賈正去,否則他的帳和鴻臚寺的帳對不上,無法跟賈正交差,大楚官場有這麽個規矩,大家貪墨歸貪墨,至少要把掩藏工作做好,也就是說,吃相要文雅。
甄建叫外面的從吏們進來,把錢抬到他的公衙去,放在錢櫃中鎖起來,留一個人看守,然後他便趕去了廚房。
來到廚房,只見理事丁勉正在這裡監督廚師們備菜,甄建走上前問:“菜都備好了嗎?”
眾廚師見甄建來了,趕忙停下手裡的活,排成一排,齊聲回答:“備好了。”
“那就別耽擱了,時間緊急,開始做菜吧,李良,你做玉樹羅漢和金玉滿堂,趙大年,你做百鳥朝鳳和八仙過海……”
招待外賓的菜,不僅僅要求美味,賣相也要好,有些菜需要非常高超的雕功,不是一般廚師能做的,這五個廚師都是宮廷禦廚中最差的,但廚藝也是可以的,甄建現場指導,雖然甄建的雕功不行,但在調味方面,他是行家,於是所有的人開始忙碌起來。
有了甄建的加入,丁勉便閑了,無聊地出了廚房,回後衙去,回到後衙,正好見到甄老三站在院中,丁勉上前行禮,甄老三擺了擺手,問道:“大家都在忙,你怎麽看起來很清閑?”
丁勉無奈苦笑,道:“甄舉事做事很周到,連廚房的活都要親自看管,我自然沒事做了。”
以前的舉事都不可能去廚房的,一般都是理事去,然而甄建正好懂廚藝,就去廚房親自監督和指導了。
甄老三聽出了他似乎心中有怨氣,忽然眼珠一轉,問道:“聽聞以前甄建沒來時,是你代理舉事職務?”
丁勉點頭:“是的。”
甄老三挑了挑眉,問道:“你跟本官說實話,想不想趕走甄建?”
丁勉聞言一愣,猶豫了片刻後,終於沒忍住,點頭道:“自然想的。”
甄老三朝他招了招手,道:“你過來,我給你出招。”
丁勉來到他跟前,甄老三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丁勉忽然面露震驚之色,望著甄老三,道:“這怎麽可以!這……”
甄老三聞言挑眉笑了笑,道:“你怕了?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說罷轉身回到自己屋中。
丁勉站在原地,雙眉緊蹙地沉吟,過了許久,他忽然猛一咬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罷轉身朝外面走去。
丁勉又來到了廚房,只見大家都在忙碌著,廚房裡有兩張長桌,一個是備菜桌,專門備菜用的,還有一個是放菜桌,菜肴做好後,全都放在這張桌子上,蓋上銅蓋,待上菜的時候才端走。
丁勉雖然才離開了一炷香多一點的時間,此刻放菜桌上已經快放滿了,廚師們還在忙著,甄建也在五個鍋灶前來回徘徊,指點廚師們做菜,五個幫廚(廚師的徒弟)也全部站在鍋灶邊,認真地看著廚師們做菜,根本沒人注意到丁勉。
丁勉仔細看著每個人,所有人都背對著他,他又看了看放菜桌和廚房門的距離,回想著廚房外面的布局,過了一會兒,丁勉忽然抬腳對著放菜桌的桌腿猛力一踹,他是知道的,由於禮賓院資金緊張,廚房裡的設備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放菜桌的桌腿都已經被蟲蛀了,而他踹的那條桌腿,蛀得比較嚴重,這桌子要說用,自然能用,但絕對不能被這麽大力地踹。
他這一踹,“哢擦”一聲,桌腿斷了,桌子開始傾斜,丁勉早已在一腳踹出後,飛身溜出了廚房,放菜桌距離廚房不過三步距離,丁勉早有準備,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出了廚房,然後躲在廚院的水缸後面。
甄建和廚師們聽到哢擦一聲的時候,都是一愣,隨即聽到丁玲咣當聲音時,全都轉頭,只見桌子歪了,滿桌的菜全都滑到了地上,甄建和所有的廚師驚呆了。
“你們繼續做菜。”甄建說了聲,趕忙走過去查看,發現桌腿斷了,斷口處有很多蟲蛀的孔,但他不認為這是自然斷裂的,畢竟一桌菜又沒多重,怎麽可能壓斷桌腿,他回頭朝廚師們說:“你們千萬別停下,接著做菜,接下來的菜放在備菜桌上!”他說完便趕忙跑出廚房,往廚院外追去。
甄建追出了廚院,過了會兒,他忽然停下,感覺不對勁,趕忙往回跑,回到廚房,只見丁勉正蹲在地上收拾滿地狼藉的菜和破碎的盤子,那些廚師還在做菜。
甄建蹙眉問:“你何時來的?”
丁勉起身道:“剛來。”
甄建又問:“那我出去為何沒見到你?”
丁勉蹙眉道:“舉事大人這話什麽意思?”
甄建挑了挑眉,道:“沒什麽意思,你走吧。”
丁勉凝眉冷冷道:“舉事大人,開餐在即,所有的菜都毀了,你讓我走?”
甄建道:“不然呢?讓你留下燒火?”
丁勉撇了撇嘴,冷哼道:“走就走。”說罷轉身憤懣離開。
甄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冷哼一聲,他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丁勉乾的,但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要考慮怎麽解決眼下的難題,以後再慢慢跟他算帳。
這時,五個廚師做好了菜,全都端到了備菜桌上,一共兩種菜,每種菜做五份,那就是十道菜,這樣明顯是不夠的。
甄建穿上圍裙,問道:“還有多久?”
“大人,還有半柱香的時間(15分鍾)。”廚師長回答。
甄建問道:“半柱香的時間,雕得出五隻鳳凰嗎?”
廚師長點頭:“可以的。”
“那就快點動手雕吧, 招待宴中,沒有秀刀工的菜可不行,我負責炒菜!”他說罷高聲道,“幫廚(廚師們的徒弟),洗五個大號鐵鍋!”
五個幫廚立刻開始洗鍋,然後五隻大號鐵鍋全都架在了灶台上,甄建高聲道:“大火!”
五個大鐵鍋中的水被大火燒乾,甄建端起油壺,分別往五個鍋中倒入香油,然後開始各種各樣的菜往鍋裡倒。
之前廚師們炒菜的時候,都是一鍋做兩份或者三份,每一種菜要做兩鍋才能做出五人份,因為一鍋菜的量太大容易影響口味,但甄建不同,一鍋弄足了五份菜,五個鍋加起來就是二十五份菜肴,但這麽大的量,全都由甄建一人翻炒,難度很大,甄建挽起袖子,大吼一聲:“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然後一個鍋一個鍋的翻炒,動作快捷無比,但也忙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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