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建一路風風火火地來到歸德殿(皇后寢宮),皇后秦夢靜一見他,便尖叫著撲向他,口中哭喊:“我殺了你,你害我孩兒,你害我孩兒……”
甄建也未躲閃,被她的指甲抓在了臉上,頓時臉上便出現了好幾道紅痕。
楚黎趕忙上前拉住皇后,大聲呵斥:“皇后你莫鬧,先弄清楚再說,甄建不可能害太子的!”
他說完望向甄建,剛想說話,甄建已經提前開口:“皇上,事情的始末,路上內侍已經告訴我了,請問我可以去看一下太子嗎,畢竟我懂一點醫術。”
“當然。”楚黎趕忙道,“朕就是知道你醫術高超,才去請你來的,太醫們都沒有辦法。”
他說話間帶著甄建來到內房圓門處,隔著珠簾可以看到裡面好幾個太醫正在忙著給太子治病。
甄建走了進去,只見剛剛五歲的小太子躺在床上,幾個太醫都是愁眉不展,一個太醫正在給太子診脈,另外三個太醫正在分析病情。
“太子情況如何?”甄建沉聲問。
幾個太醫轉頭見是甄建來了,趕忙行禮:“拜見太師!”
甄建擺手不悅問:“快說,太子情況如何?”
太醫院的院正梁柏奇道:“回太師,太子似乎是誤食了什麽東西,才致如此,但卻又不像是中毒,我等……雖然查遍醫典,卻未能確定是何病症,老臣該死……”
甄建擺了擺手,上前查看太子情況,只見太子身上有多處紅斑,最大的有雞蛋大,還伴有輕微浮腫症狀,有點像是皮膚炎症。
甄建又給太子診了一下脈,脈搏疲軟凝澀,虛弱不堪,甄建頓時雙眉緊鎖起來。
這時,皇帝跟進來了,在一旁說道:“今早你派人送來了獼猴桃,朕命人給皇后送了一些過來,太子喜吃瓜果,便多吃了幾個,吃完不久,便呼難受,身上奇癢,皇后趕緊命人傳太醫,太醫未至,太子已經暈厥。”
甄建聞言轉頭望向梁柏奇,問道:“既然你們猜測是獼猴桃有異狀,可有催吐?”
梁柏奇點頭:“回太師,催吐了。”
甄建問:“催吐物呢?拿來看看。”
梁柏奇趕忙端來一旁的銅盆,銅盆裡全是嘔吐物,果然嘔吐物中有許多嚼爛的獼猴桃。
甄建又查看了一下太子的症狀,忽然高呼:“紙筆!”
一旁的宮女趕緊備好紙筆,甄建走到書桌邊執筆開始寫,寫好之後將紙交給梁柏奇,道:“按方煎藥,快點!”
“是!”梁柏奇二話不說,也不顧年紀老邁,帶著眾太醫便奔出了歸德殿。
這時,皇后衝進來望向甄建,抹著眼淚問:“我的孩兒……還能救吧?”
甄建滿面凝重道:“若我診斷無誤,太子的病症應該是一種很罕見的過敏症。”
“過敏症?”楚黎和秦夢靜聞言雙雙怔忡。
甄建點頭道:“對,過敏症,就是身體對一些東西比較排斥,這樣的東西千萬不能服食,否則會讓身體很不舒服,嚴重的,會致命。”
楚黎想了想,道:“如此說來,太子是對獼猴桃……有過敏症?”
“嗯。”甄建點頭道,“應該是的,獼猴桃過敏症非常罕見,太子的過敏症,還是比較嚴重的,辛虧太醫們及時對太子進行了催吐處理,我再施以湯藥,應該沒有問題。”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楚黎終於露出了笑容,道,“朕就說嘛,甄建怎麽可能害太子,皇后真是多慮了。”
“我……”秦夢靜這時感到很尷尬,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甄建反而寬慰她,道:“皇后身為人母,愛子心切,這是可以理解的。”
秦夢靜歉然道:“我當真不該懷疑甄太師的,獼猴桃我也吃了,並無異狀,我……對不起甄太師。”
甄建擺手淡然道:“皇后莫要自責,眼下還是先救了太子再說。”
他們再次等候了一會兒,幾個太醫和內侍親自送湯藥過來,喂太子服下,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
甄建和太醫們每隔半柱香的工夫都要替太子診一次脈。
過了近一個時辰,梁柏奇診脈結束,臉上露出了笑容,道:“皇上,皇后,甄太師,太子的脈象有所好轉。”
甄建也上前診脈,果然發現太子的脈象平滑有力了許多,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暗自喃喃:“幸虧前世的時候外功診所遇到過獼猴桃過敏的患者,否則這次真的兩眼抓瞎了。”
等到傍晚時分,太子身上紅斑和浮腫漸漸消退,太子也醒來,秦夢靜激動得上前抱著太子直哭,這可是她的心頭肉啊,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在鬼門關走一遭,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
楚黎則開心得直笑,留下一個太醫留守在這裡,打發其他太醫離開。
忽然,甄建在楚黎耳畔低聲道:“皇上,臣有兩句話,想私下與您說。”
楚黎點了點頭,和他出了歸德殿,來到旁邊的花園裡,屏退左右,然後道:“有什麽事,說吧。”
甄建道:“關於太子的身世,或許,臣已經有些眉目了。”
楚黎聞言渾身一震,沉默了許久後,緩緩道:“這個……朕還是覺得別說了,太子很乖很懂事,朕很喜歡,既然我們當初選擇了糊裡糊塗,何不糊裡糊塗下去呢。”
甄建想了想,問道:“那秦夢靜呢,皇上難道當真打算讓她一輩子如此?眼下大局已定,你和竇姑娘的約定也將到期,你要接她進宮了,她若進宮,必有子嗣,倘若她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你如何抉擇?”
“朕會說服她的。”楚黎道,“太子之位,朕不想改。”
甄建搖頭道:“皇上,人總是會變的,后宮中的女人,都是悲慘的,她們失去了自由,自己這輩子也就那樣了,她們只能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得好一點,竇姑娘雖然心底善良,但是她若進了宮,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繼承皇位,而不是一個閑散王爺,皇上,還原真相吧。”
“真相……”楚黎聞言歎息一聲,忽然定睛望著甄建,道,“真相難道就是……太子不是朕的孩子嗎?”
甄建道:“臣有九成把握確定,不是。”
楚黎問道:“有何依據麽?”
甄建道:“獼猴桃過敏症便是依據,獼猴桃過敏症是十分稀有的,放眼大楚億萬子民,有此奇症者,估計不過百人,而且,這種症狀,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遺傳,父有此症,子亦將可能患此症。”
“你的意思是……”楚黎忽然驚訝地望著甄建。
甄建緩緩點頭:“昨晚皇上讓臣吃獼猴桃,臣未吃,只因前幾日,臣吃了一點獼猴桃,隻吃了小半個,便覺渾身奇癢,入口也覺刺舌,臣是醫者,自然知道,臣對獼猴桃過敏。”
楚黎聞言頓時目瞪口呆。
過了許久,他緩緩搖頭:“不可能的,怎麽會是這樣呢……”
甄建道:“皇上,臣知道你想栽培太子,但事實就是如此,不過世間之事,禍福難料,皇上倒也可以因此將太子交給臣,然後大方地接竇姑娘進宮,從此神仙眷侶,豈不快活。”
楚黎聞言沉默了許久,終於長聲歎息:“罷了……不過此事當如何向群臣交代,太子忽然成為了你的兒子……”
甄建想了一會兒,道:“皇上,臣覺得,臣有必要出海一趟了,帶太子一起去,皇上則對外宣稱,太子病故,如何,反正太子今日忽然發疾,正好是一個借口。”
“這……”楚黎遲疑了許久,望向甄建問道,“那皇后呢,你忍心把太子從她身邊帶走?你不帶她走嗎?”
甄建一時間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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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杭州港口,七十多艘巨型海船起錨揚帆,緩緩駛出港口,朝西而去。
七十多艘海船中,有一艘船特別大,這是主船,船頭甲板上,甄建手持魚竿釣魚,口中喃喃:“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這時,年僅五歲的孩童過來,問道:“甄太師,咱們這是去哪?”
秦夢靜上前攙住孩童,道:“航兒,跟你說過多少次,要叫爹,怎麽又忘了。”
這孩童便是當初的太子,現在已經是甄建的兒子了,改名為甄遠航,甄建也是因為要遠航了,隨性給他取了這個名。
“哦。”甄遠航改口問,“爹,咱們這是要去哪呢?”
甄建回頭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呵呵道:“咱們呀,要去西方,一個叫做英格蘭的地方。”
“英格蘭?”甄遠航歪著腦袋問,“英格蘭很遠麽?咱們為什麽要去英格蘭?”
甄建道:“英格蘭當然遠了,非常遠,爹去那裡……是要見一位故人。”
他說話間目視遠方,海天之間,白雲仿佛變成了伊麗莎白美妙的身影。
秦夢靜將甄遠航拉離船舷,道:“航兒,別離船舷太近,危險。”說話間,他已經帶著甄遠航進了艙中。
艙內,秦雪陽、侯青蘭還有楚雲柔正在聊天,侯青蘭說得正興起,見秦夢靜進來,她忽然就閉口了。
秦雪陽走到桌邊坐下,道:“說什麽呢,怎麽一見我來,便不說了。”
秦雪陽淡然笑道:“他正在講你與甄建相遇的事情呢,說是那晚遇刺,是你救了甄建,不過後來先皇帝賜婚,將你嫁給了當今皇上。”
“唉。”秦夢靜聞言苦笑道,“這些事當真是一波三折, 現在想來,便仿若做夢一般。”
侯青蘭忽然滿面壞笑地問道:“我很好奇,你和皇上洞房花燭夜,是如何蒙混過關的。”
秦夢靜得意笑道:“那時候祁王喝醉了,我便讓婢女將他剝光,放到床上,我連床都未上,枯坐了一宿,待到隔天一早,祁王醒來,……”
眾女聞言均都說秦夢靜實在太壞了,但是轉念想想,她婚前失身,若不如此,又如何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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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鬼谷之中,一株高大的櫻花樹下,一個白色身影正在舞劍,劍氣繚繞,櫻花飛舞,在她身周盤旋,久久不落。
只見這舞劍之人頭挽道髻,一身雪白道袍,面容清麗,不可方物,宛若仙姑。
舞劍罷,她緩緩收勢,四周櫻花齊齊落地,如大雪紛飛,奇美無比。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