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五十三章)

　　一支長箭，似穿越時空一般，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狠狠的，刺入了拓跋詰汾的右小臂中。長箭上的衝擊力將拓跋詰汾持刀下劈的軌跡帶偏，劇烈的疼痛讓拓跋詰汾的胳膊瞬間失去了力量。

　　虎頭大刀依靠慣性的力量，繼續斬下，但軌跡已經偏移，砍在了趙雲戰馬的脖子上，劃破了戰馬的皮毛，微微入肉。

　　即使如此，戰馬吃痛，也唏律律的慘叫一聲，猛然竄出，帶著馬背上的趙雲向外衝去，拓跋詰汾咬咬牙，將已經刺穿手臂的長箭折斷，把虎頭大刀換到左手，準備繼續追殺趙雲。

　　如此良機，他實在不想錯過。

　　“賊子敢爾！”，一聲清脆嘹亮的聲音傳來，一身黑的夏侯蘭自人叢中躍馬而出，平日裡平靜淡然的面上滿布寒霜，挺槍迎上拓跋詰汾。

　　拓跋詰汾本就非一流猛將，只是力量大一些，即使全盛時期，都未必是今世已經勉強擠入一流武將之列的夏侯蘭的對手，更何況現在還受了箭傷，不過三兩個照面，便被夏侯蘭刺中三槍，鮮血直流。

　　拓跋詰汾不敢再戀戰，運氣全身力氣，一刀震退夏侯蘭之後，撤出戰場，而夏侯蘭也不追殺，指揮著自己帶來救援的兩萬騎兵，邊殺邊退。

　　而趙雲，早已經被田楷接走，提前撤離。

　　晚間，幽州將士繼續撤退，留下一座空寨，又被鮮卑所佔領。

　　趙雲傷的並不重，只是肩頭的箭傷有些輕微的傷到了骨頭，但好在並未造成骨裂，同時，由於左臂帶傷被拓跋詰汾震了一刀，有些傷到了肌肉，以趙雲的強悍身體素質，上了金瘡藥之後，將養幾天便能夠康復。趙雲之所以昏迷，主要是因為失血加脫力。

　　趙雲次日醒了過來，愣愣的躺在榻上，腦海中不斷回想著昨日夜間所發生一切，自責、愧疚以及悲痛種種情緒紛紛湧上心頭。

　　是自己的魯莽，讓將士們陷入了險境;是自己的逞強，讓親兵們死得毫無價值;是自己的驕傲，讓將士和親兵們慘死。

　　小師弟說過，驕兵必敗。說得，就是自己吧。

　　趙雲心頭充滿苦澀，眼中，也升起了一層水霧。而蒙蒙水霧中，將士們、親兵們，不斷搏殺和死亡時候的樣子，一遍一遍的在其中不斷重複。

　　尤其是那個被拓跋詰汾砍成兩截，卻依舊不肯放棄，死死抱著拓跋詰汾，只為了讓自己趕緊撤離的親兵。趙雲似乎能夠聽到他在責怪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不撤離?！

　　趙雲用力握著拳頭，即使受傷的肩頭傳來一陣陣疼痛，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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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無事嗎?”，帳外，田楷小聲問著夏侯蘭，他有些擔心。

　　“無妨！”，夏侯蘭強笑著回應，“小師弟說過，人的一生總會遇到一些挫折和坎坷，而這些，都需要自己勇敢的邁過去。邁過去了，繼續向前，邁不過去，人生所能夠達到的高度，就定了！”

　　夏侯蘭回頭望了一眼帳篷，“而我們，要相信他，小師弟還說過，大兄是將來要成為天下第一戰將的男人，他是不會倒下的！”

　　田楷目光複雜的看了夏侯蘭一眼，嘴上說著沒有事情，但實際上，卻已經在帳外守了一夜。田楷伸出手，拍了拍夏侯蘭的肩膀，關心道，“你也注意身體！”。

　　夏侯蘭點頭，田楷看著大帳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夏侯蘭，繼續靜靜的守候著。

　　“小蘭！”，日過三竿，

帳中突然出來趙雲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夏侯蘭心中大喜，但依舊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走進了帳中。　　“大兄！”，夏侯蘭呼喚了一聲。看著已經起身，並穿戴整齊站在榻前的趙雲，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別樣的念頭。

　　變了！沒錯，趙雲變了！

　　眼神變了，變得更加平靜，古井無波的樣子，相比之前少了幾分傲氣和銳氣。神色變了，變得更加冷靜，似乎輕易不為外物所動的樣子。氣勢變了，變得更加內斂，好似一柄絕世長槍，突然收斂了鋒芒。

　　趙雲看著夏侯蘭愣愣的樣子，微微一笑，本就俊朗非凡的面容，搭配上這微微一笑，很是俊雅，“小蘭，可有吃的，我餓了！”

　　“有！有！”，夏侯蘭大喜，親自去給趙雲拿吃的，他知道，趙雲，已經過了人生中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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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夏侯蘭帶領襲擊鮮卑，名義為給趙雲報仇，與鮮卑廝殺一番之後，不敵撤退。夜間，再次後退扎營，給鮮卑留下一座空營。

　　第三日，田楷、鄒靖領兵繼續出戰，戰鬥進行的十分慘烈，幽州兵似乎一心要奪回損失大寨的樣子，但依舊不敵鮮卑，反而被鮮卑一頓衝殺，又奪了一座大寨。

　　幽州將士士氣低迷，而鮮卑士氣卻極為高漲。

　　連丟六座大寨，幽州將士的士氣已經跌倒了谷底，無數人心中皆憋著一股怨氣，甚至，對身為統領的田楷、夏侯蘭等人都有了怨念。

　　夏侯蘭和田楷見軍中如此，心中暗笑，但也知曉如今士氣低迷，不適合出戰，所以高掛免戰牌，任由鮮卑如何挑釁、謾罵，隻堅守不出。

　　而後，將士們突然發現，吃飯的時候飯量少了，飯量稍大的，甚至都有些吃不飽。仗打得如此憋屈也就罷了，竟然連飯都吃不飽了，於是，將士們不幹了。衝入糧草官的營帳之中，將糧官揪了出來，痛罵糧官克扣糧食。

　　糧官無奈，隻得解釋，原來連日間不斷撤退，並且撤退的比較匆忙，糧草等攜帶的數量有限，現在，只夠全軍將士七天吃的了。但戰爭持久，為了避免出現糧食虧空問題，便只能從現在開始縮減糧食。

　　眾將士放過了糧官，在幾名將領的帶領下，去中軍大帳找田楷討公道，欲責問田楷，為何不出戰，奪回大營，奪回糧食。不過，他們被田楷等人的親兵粗暴的鎮壓了。

　　這一系列舉動鬧得大營之中雞飛狗跳，被鮮卑的探子探到，回報拓跋。

　　鮮卑大營中，拓跋鄰正與傷勢已經好了些許的拓跋詰汾商議，認為幽州連連撤兵，拋棄大寨也有些詭異。認為漢人奸詐，可能是計謀，小心為上。

　　拓跋詰汾則認為這不過是漢人抵不過鮮卑騎兵，最初一戰被斬殺三萬余士兵，以及自己險些將漢人軍中大將趙雲斬殺所震懾，心中恐懼，抵擋不住，所以才會接連撤退。

　　拓跋鄰已經心存懷疑，正巧此時，探子進入營中，稟告了拓跋鄰和拓跋詰汾。拓跋鄰疑慮頓消。雖然不知道幽州大營中為何鬧出矛盾，但拓跋詰汾認為是可趁之機，於是準備夜間襲營，一舉擊潰幽州軍隊。拓跋鄰同意。

　　夜間，拓跋詰汾左手持虎頭大刀，帶領鮮卑士兵衝進幽州大寨之中，果然見幽州大寨防備松懈，幽州將士與鮮卑剛一接觸，便紛紛撤退。鮮卑再次佔領了幽州的大寨。

　　連佔七座！

　　拓跋詰汾大喜過望，認為鮮卑勝利在望，於是在營中安定，提審俘虜，他想要知道，日間幽州大營中究竟為何而爭吵。被俘虜幽州士兵告訴他，因為營中少糧。拓跋詰汾大喜，告知父親拓跋鄰，拓跋鄰建議按兵不動，等幽州糧盡，自然不攻自破。

　　連丟七座！

　　新扎的第八座大營之中，將士們終於忍不住了，紛紛堵在中軍帳前，要求田楷給個說法，眼看著，嘩變在即。

　　田楷走出了大營，夏侯蘭和已經恢復不少的趙雲緊隨其後。

　　“將士們！”，田楷高聲開口，即使不滿，但田楷日益積累下來的威望還在，聽到田楷的聲音，嘈雜的大營還是安靜了下來，眾將士皆等著田楷的下文。

　　“我知道，大家對我都有怨言，連丟七座大寨，讓鮮卑囂張如斯！”

　　“我也知道，大家認為我們應該與鮮卑決一死戰，就算是全部戰死，也好過如現在這般苟且偷生，被鮮卑一步步逼到絕境，辜負了主公，辜負了公子對我們的期望。我們不僅沒有平定草原，反而被鮮卑，逼得快走投無路！”

　　“殺回去！”，一名脾氣較為暴躁的將領，高喊一聲。

　　“殺回去！”， 眾將士皆紛紛應和，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每個人都渴望活下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但要分怎麽活下去。對於一名戰士而言，屈辱的苟且活著，還不如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的死去，至少，像個爺們，至少，不會讓親人因為自己而抬不起頭。

　　“沒錯！”，田楷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哀兵必勝，低迷的士氣利用好了，在戰場上也可以化為一柄利器，“殺回去！”。

　　“將士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田楷高喊著，“我們不能再退了！也退無可退了！我們的糧食，沒有了！”

　　所有人都沉寂了，慌亂的，頹廢的，不甘的，無奈的，神色各異。

　　“是的，我們的糧食沒有了！”，田楷重複了一邊，面色凝重，“所以我們若再退，即使不被鮮卑異族殺死，也會在這茫茫草原上餓死的。”

　　一股悲傷、死寂的情緒彌漫開來。大家是想殺回去，但前提是有糧食，否則，即使殺回去了，吃什麽，喝什麽?沒有了糧食，即使殺回去，同樣是死。

　　“所以，如今，我們只有一條路！”，心中很是滿意將士們的反應，所有的一切，都如夏侯蘭和自己預料的一樣。於是，田楷大聲吼著，然後，朝後面一揮手，接著大聲道，“糧官！”。

　　一行百余名火頭軍推著百余輛木車從帳後湧了出來，木車上，滿載著酒肉飯菜。眾將士紛紛詫異，而又細心的士兵發現，所有火頭軍腰間，都斜跨著環首刀。

　　“這些，是我們最後的食物！”，田楷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