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就算是謀劃出再好的計謀來,最後付諸行動的,還是下面那一撮人。
最終還不知道將他們的計謀給扭曲了成什麽樣。
這種做得越多,錯的越多。
換誰誰都難受。
經過這次事情,也徹底讓克裡斯丁大公認清了自己領地的狀況。
將希望寄托在這麽一群人身上,就像將自己的性命掛在幾根頭髮絲上一樣,稍微有點壓力,就會徹底崩斷,那些地方貴族投降的速度,只怕一個比一個快。
按照他們現在搞的民怨沸騰的模樣,永夜軍領的大軍真的殺入花語高原的話。
他們只需要許下一點點好處,那些憤怒的領民,就會主動打開城門,將對方迎進來,殺光那些地方貴族。
所以,必須將永夜軍領的大軍堵在斷層山脈中,不能讓他們大規模進入。
在克裡斯丁大公的連番命令下,各大地方貴族的私軍,開始往雙方交接的邊境集結,將永夜軍領進入花語高原的路口,讀了一個嚴嚴實實。
除此之外,克裡斯丁大公開始頻繁的與自己的女兒伊妮德王后,以及聖以太教廷的高層們聯系。
試圖用花語高原並入教廷即將籌建的帝國作為代價,換取對方向永夜軍領施壓,阻止他們的大規模入侵。
……
王都,瓦萊絲塔,蘭斯洛特王宮。
王都依舊是那個王都,王宮也依舊是那個王宮。
但是王宮中的主人,已經換了新的面孔。
王都的面貌,也已經跟著主人的變換而變化著。
勞瑞國王執政期間,街道上屬於聖以太教廷的神脯、傳教士、教廷騎士的數量已經大規模增加,但是他們多少知道節製,最起碼對於直接效忠於王室的城防軍、警備隊,保持最起碼的敬畏。
現在伊妮德王后掌權,已經不是他們保不保持敬畏的事情了,而是那些城防軍和警備隊在原先的鎧甲服飾外面,套了一層白色外套,胸前身後,都有著碩大的紅十字教廷聖徽。
向世人表明,他們已經盡數歸到真理之神的懷抱。
街道上的行人身上,要麽也身著教廷素白的十字鬥篷,要麽也是偏向教廷的素白之色。
當初因為永夜軍領商隊大規模入駐,而引發的百花綻放的服飾爭豔情形,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白、黑、紅三色,成為了整個瓦萊絲塔的主基調。
每一種顏色的背後,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特殊意義。
白色代表著純潔,普通信徒和軍隊以著這種顏色服飾居多。
黑色代表著審判的威嚴,一些特殊的審判人士,身著這種顏色的服飾。
紅色則代表著虔誠忠貞信仰,它大部分都是作為一種鑲嵌顏色,只有身份極為尊貴的人,才著這種顏色的服飾,比如紅衣大主教。
王都瓦萊絲塔的主街道上,此刻人山人海,兩旁都擠滿了身著素白服飾的信徒民眾。
“來了,來了,來了,大家做好準備,贖罪的罪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墮落的罪人,你們的雙眼已經被金錢蒙蔽,你們的靈魂已經被惡魔勾引墮入了罪惡深淵,願你們走過贖罪之路,真神救贖你們的靈魂。”
“我為你們可憐而卑微的靈魂而祈禱,希望你們能夠得到救贖。”
“這三名罪人,不僅私下中穿著來自罪域的奢侈繁華服飾,暗地中還偷偷摸摸的販賣,罪加一等,他們不僅無視教廷的法令,同時還在侵蝕我們淳樸民眾,這是魔鬼行經,還等什麽?打他們?”
“隻準用臭雞蛋和爛蔬菜,不準用石頭之類的堅硬之物,我們是在救贖他們的靈魂,不是在殺死他們!”
無數臭雞蛋和爛蔬菜,像雨水一樣,砸在了馬車囚籠中三名囚犯的身上。
三名囚犯身上穿的並不是衣衫襤褸的囚服,正好相反,是在十年前,曾經名動瓦萊絲塔,受到無數瓦萊絲塔人追捧的、永夜軍領的裁縫大師手筆的華麗服飾。
再美麗的服飾,經過無數臭雞蛋、爛蔬菜、爛泥巴的攻擊,也不會再有美麗可言,剩下的只是濃濃惡臭。
那些瓦萊絲塔市民們,早將他們對這些繁華服飾的狂熱追捧,丟到了九天之外,有的只是濃鬱化不開的仇恨。
囚車所過之處,都是一陣山呼海嘯的討伐聲。
過去後,剩下的是一片虔誠的祈禱,那種情形,好像他們完成了一項虔誠儀式。
被囚禁在囚車上的那三名囚犯,犯的是一種全新罪名——奢靡罪。
這項古怪的罪名針對的是吃穿上的奢靡行為。
一旦被定上此類罪行,他們不僅要面臨著重金罰款,還要面對剛剛這種帶有嚴重羞辱性質的遊行審判,接受那些教徒的唾罵。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項罪名,竟然在大部分教區大受歡迎。
但是仔細想想,又不足為奇。
犯這種罪的都是什麽人?
地方勳爵貴族。
那些低層人,無論是以前蘭斯洛特王室統治時代,還是教廷統治時代,他們就算是想犯這項罪,也多數沒有機會。
以前他們就對地方勳爵貴族的奢靡生活,羨慕嫉妒恨。
但是因為雙方地位上的懸殊,只能敢怒不敢言,全部憋在心裡。
現在教廷推行的這個罪行,給了他們一個光明正大的宣泄攻擊原本不能攻擊人的機會。
一旦有這種罪出現,新仇舊恨,再加上信仰慫恿,他們往往會顯的十分狂熱。
不用親自體會,僅僅是親眼目睹兩次這種遊街審判,那些地方貴族就一個個慫了。
重金罰款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遊行審判。
一旦經歷過遊行審判,他們以後都沒辦法在其他人的面前抬起頭來做人了,走到哪裡,都會感覺有人在自己的背後戳脊梁骨。
很多勳爵貴族、富人為了避免遭受這種厄運,直接將自己手中大部分財富捐獻給了教廷。
連財富都沒有了,自然不用擔心犯這種古怪罪行了。
這倒是教廷高層推行這種罪行的時候,沒想到的意外收獲。
教廷在自己的教區中推行這種罪行,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對信徒思維的進一步管控,這是人為製造出來的,讓那些底層民眾宣泄自己不滿情緒的渠道。
不滿情緒時不時的得到宣泄,他們就不會像花語高原的那些革命黨那樣,輕易走向極端。
同時這也是對那些地方貴族的一種製衡,讓他們對教廷心生畏懼,任由他們擺布。
除此之外,還能變相打擊永夜軍領日益猖獗的走私活動,杜絕他們從自己的領地斂取更多財富。
教廷已經認識到永夜軍領經濟侵蝕,對他們統治的危害。
若是不加以製止,他們的領地的大部分財富,會被永夜軍領用這些沒用的奢侈品,從他們領地源源不斷的吸取走。
但是只要其中存在供需關系,存在巨大利益,這種走私活動,就不可能完全禁絕。
教廷的這條奢靡罪,則是不折不扣的釜底抽薪。
直接斬斷了供需鏈條上,最重要的一條。
當沒人敢穿著、使用來自永夜軍領的奢侈品的時候。
來自永夜軍領奢侈品的走私活動,自然而然就會終止。
蘭斯洛特王宮作為王都的表率,無數目光聚焦之處,現在自然也不能免俗,現在是極盡簡約之能。
一些華而不實的裝飾物,能拆掉舊拆掉,能撤掉就撤掉。
現在的蘭斯洛特王宮應該是有史以來,最為簡樸時期。
伊妮德王后同樣也是一身素白,只是同樣的衣服,在不同的人身上,能夠穿出不同的氣質。
素白衣服,讓她顯得更美麗,更不食人間煙火。
只有在閱讀信箋時,不停閃動的目光,表明她並不是無欲無求的。
伊妮德王后,很快便將信箋閱讀完畢,低頭俯視著下面的那名年輕人道:“聽說永夜軍領已經全面封鎖了高原通往王都的道路,你是怎麽過來的?安琪羅使者。”
“雙方邊境線漫長,道路又十分複雜,永夜軍領實力再強,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全面封鎖,只要避開主要要道,別說是幾個人,就算是小隊也不難穿過來。”安琪羅微笑著回答道。
“三周時間,不走主道穿行兩千公裡封鎖線,不愧是亞都尼亞大學士的學生,確實有過人之處。”伊妮德王后給予了堆放高度讚揚和肯定,別的不說,單憑這份認路能力,就不是一般人具有的。
“多謝王后的稱讚。”安琪羅依舊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並沒有流露出太多年輕人的自得,好像他做成了一件微不足道,不值得誇讚的小事情。
“我父親與亞都尼亞大學士身體可好?”伊妮德王后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聊起了家常。
“兩人的身體都很好,王后無需掛心。”安琪羅回答道,“他們還讓我給王后帶來了問候,若是有可能的話,他們希望王后能夠回高原看一看。”
“有機會的話,一定會。”伊妮德王后心中明白,自己這輩子想要重回花語高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就算沒有永夜軍領的刻意攔截,教廷也不會輕易允許她返回花語高原的。
“不知道王后,對克裡斯丁陛下的提議考慮的怎麽樣?”安琪羅見對方遲遲不進入主題,只能選擇主動出擊。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在穿越永夜軍領封鎖線的時候,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永夜軍領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一旦戰事全面爆發,他這邊就算是取得一點成績,也將會大打折扣。
自己能否借此機會蛻變,與自己的任務完成度有著密切關系。
只有花語高原能繼續存在下去,他得到克裡斯丁大公賞識才有意義。
“父親的提議,若是放在五年前,根本不需要任何探討,我便可以清楚的回答他,教廷一定會十分樂意答應,但是現在……”伊妮德王后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安琪羅使者一路走過來,應該看到沿途領地中的情形,教廷勢力已成,對於高原的需求並不是那麽重,而王室的影響力十分微弱,我能做的事情,遠沒有父親想象得多。”
“正是因為勢弱,王后才更應該做些什麽……”安琪羅欲言又止,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掃過。
伊妮德王后當然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開口保證道:“安琪羅使者有什麽話盡管說,這裡都是自己人。”
安琪羅打的並不是沒有準備的仗,他並不是一抵達王都瓦萊絲塔,便求見伊妮德王后,而是專門抽調出了三天的時間,盡可能多的收集了關於伊妮德王后和教廷目前的局勢,方才前來求見的。
安琪羅十分清楚自己所面對的處境,教廷將蘭斯洛特王室取而代之,開創一個全新王國這件事情,已經勢在必行,沒有人可以阻攔。
誰阻攔,誰將會被教廷踏在腳下,輾壓得粉身碎骨。
只有置身在其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這裡狂熱的宗教氣氛。
教廷的狂熱信徒比比皆是,聖力、神跡比比皆是,那些民眾們相不相信都難。
安琪羅是一名堅定的無神論者,認為教廷信奉的真理之神,只是人為塑造出來的意念產物,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所謂的聖力,只是一種變種術法,永夜軍領現在不是也有類似的戰技法術嗎?
永夜軍領從上到下,可沒有幾個信奉真理之神的,他們將自己的領主當成自己的神。
所謂神跡, 不過是那些傳教者,用來愚弄人的手段。
為了堅信這一點,安琪羅甚至混進了一場神跡降臨儀式,試圖用自己的知識拆穿他們的手段,堅定自己的信念。
結果等來的是一名天使的降臨,傳教士的愚弄人手段沒有拆穿,安琪羅自己原本堅定的事情,沒辦法堅定了。
天使的真實存在,就已經沒辦法用常理解釋了。
這也就難怪,教廷的統治區,為什麽形成如此狂熱的宗教氛圍。
這也就難怪教廷的影響力,在短短時間內,全部超過王室,超過地方領主,可以將他們像玩偶一樣的隨意擺布。
在這種狂熱得宗教氛圍下,就算是智者也會停止思考,被周圍的人推著往前走,更別說大部分民眾實在算不上多聰明。
在這種情況下,伊妮德王后有時候明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