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懷天的臉色瞬間鐵青,東來居是什麽地方,作為一名負責帝都治安的右翼總兵最清楚不過了,前任九門提督楊儲林無數次提醒過他,東來居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許插手,就算死了人也不要理會。
記得前年一名綿衣衛千戶醉酒在東來居鬧事,當天下午就死在東廠,死相慘烈,身體似是被無數利齒啃咬過,綿衣衛指揮使蘇全得知後,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去東來居賠罪,後來,據陪同去的百戶說,蘇全在東來居後院跪了一夜才征得對方原諒。
沙懷天剛展開攻擊計劃,沒想到秦書凡的反擊就隨之而來,面對皇帝和眾官,初任九門提督,如果不答應,損失自身顏面無所謂,恐怕立馬就要被革職。
額頭冷汗直冒,即便沙懷天再膽大,也不禁滿臉焦急,難以決斷。
“陛下,此事甚大,以微臣看不如暫且放下,慢慢偵查,還是先查雷彬三人為緊。”蘇全連忙上前解圍,他深知東來居的背景,也知道沙懷天的脾氣,如果被激將,絕對會傻愣愣的前往東來居,到時性命難保。
“蘇大人言之有理,我等都是這個意思。”文武百官連忙跟著奏請,今日內閣宰輔楊天凌休病在家,蘇全是眾妖的頭領。
一時間,滿堂文武一下子跪下去九成九,僅有秦書凡和傅天仇站立。
季康環視當場,感覺不對勁,怎麽看眾官都是一副驚恐的表情,東來居,一個小小的客棧而已,有那麽可怕嗎?
“哈哈,蘇大人此言差矣!”
秦書凡大笑出聲:“敢問傅大人,是劫囚車的盜匪重要,還是三部尚書和帝都安危重要?”
聽到秦書凡問話,以及他傳遞而來的眼色,傅天仇頓時了然,出列道:“當然三部尚書重要。”
“陛下,盜匪只是小患,況且已經全部捉拿在案,可以慢慢審理,而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東來居內邪魔之事,想那邪魔連三部尚書都敢迷惑,可見其膽量有多大,為了帝都百姓的安寧和皇宮內外的安危,臣奏請先查東來居。”
說完,傅天仇對季康隱晦的眨了眨眼睛。
季康目光一閃,連忙道:“恩,傅愛卿言之有理,就著……”
“不可!”
蘇全大驚,連忙道:“東來居神秘,沙提督不能去查!”
秦書凡反駁道:“陛下,蘇大人貴為錦衣衛指揮使竟然說出這等妄言,試想一個小小的客棧有什麽神秘,如果蘇大人不放心,臣覺得可代替沙提督前往查之!”
一聽他對這麽說,蘇全的冷汗都流了下來,前番手下出事,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去才解決,這次事大,若去,必然喪命,連忙捂嘴搖頭。
“陛下,三思……”
眾文武連忙再勸,不等他們說完,秦書凡就道:“陛下,諸位大人如此維護,可見堂中必然有人與邪魔有染,臣有個辦法辨認!”
“胡說八道!”
“誹謗!”
“陛下不可聽他的話!”
百官暗自大罵,什麽有染,我們是怕,是害怕,有染個屁。
季康不理眾官,擺手道:“秦愛卿,盡管道來!”
秦書凡看著眾官笑道:“很簡單,就是把百官都帶到東來居後院,若遇那邪魔,百官中與其有染之人,必然心虛,到時一目了然!”
一聽這話,百官生撕秦書凡的心都有了,那東來居與天狐軍有牽連,過去東來居,在對方看來就是呐喊助威,但對自己而言無疑送死啊。
“好辦法,就這麽辦!”
季康對左右道:“立刻起駕,隨朕前往東來居!”
“陛下……”
蘇全突然大叫一聲,
推山倒玉的跪地季康身前,哭著抱住季康的腿。“你幹什麽,若想阻止,朕就把這件案子交給你來辦!”季康怒目而視。
蘇全搖頭哭道:“臣不是這個意,臣要奏請,臣覺得此事由沙懷天去辦正合理,我們不需要去,在此等待消息就行!”
說完,連忙對著眾官打眼色。
“沙提督剛剛上任,正是做表率之時,去查案正合適!”
眾官一愣,旋即明白,齊齊跪地附和。
“你、你們……”
沙懷天呆愣的望著眾人,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眾人拋棄了,怨毒的看著眾人:“好,我去,你們怕,我沙懷天不怕!”
“陛下在此安坐,微臣去將那邪魔抓來。”
說完,行了軍禮,大步出白虎堂。
眾官抹著冷汗站起來,暗松一口氣,死道友不死貧道,到了這個生死危機的時刻,只有顧自己了。
卻說沙懷天出了五城兵馬司,帶著之前隨行的一營兵馬(五百人)直接撲進東來居,此時東來居內掌櫃廚子小二都在後院治傷,沙懷天衝到後院,二話不說就把眾人抓起來,分出一隊人馬(一百人)將其押往五城兵馬司。
沙懷天本人則帶著剩余人馬撲到後花園。
後花園涼亭,正在匯報之前發生事情的中年管事王福看了眼拱門處,眉頭微蹙道:“小姐,似乎又有官員來東來居搗亂了,要不要老奴將其打發了?”
“此次來的官軍與先前不同,煞氣極重,應是百戰余生的精銳,先看一看,若黑衣衛支撐不住,你再出手不遲。”
涼亭內,黃杉女子捧著一支玉簫輕吹奏起來,簫音婉轉悠揚,花叢間彩蝶因之而舞。
後花園佔地極廣,進去後是一個空場地,沙懷天遠遠就見數十名黑衣壯漢在一個拱形門前站崗,大一聲喝道:“帝都內任何民眾不可攜帶武器,爾等不尊法令,該入大牢,去將這些手持長劍的人給本提督抓了,送往衙門審訊!”
命令一下,四個人大喝一聲大步向前,刀盾手在前,槍兵在中,弓弩兵在後,分左中右十幾個小方陣,齊齊向前壓去。
要說這兵軍統領衙門麾下確實是精兵,軍陣一結,鐵血嗜殺之氣在上空凝聚,散發著萬邪不侵的煞氣,驚得五城兵馬司內的眾妖心驚膽戰。
那數十名黑衣壯漢也不是等閑之輩,在頭領的帶動下悍不畏死的衝出去,兩隊人撞在一起,頓時慘叫聲起,鮮血橫飛。
“殺!”
沙懷天把指使權交給副手,手持一柄鬼頭大刀衝進陣內。
鬼刀劈出,刀光閃爍,一名正在激戰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當場劈成兩瓣,鮮血染紅了大地。
“螻蟻一般的人,給爺爺死!”沙懷天獰笑著繼續上前,把剛才在五城兵馬司裡受得憋屈向黑衣人身上發泄。
能做上右翼總兵,沙懷天身手不比郭猛差,每一刀都是全力出手,加之人數佔絕對性優勢,不一會就殺得黑衣人死傷慘重。
“何人在此撒野?”
就在黑衣人節節敗退之時,那個中年管事王福從拱門內衝了出來。
“爺爺九門提督是也!”
沙懷天頭上掛著根腸子,模樣極其猙獰,大叫著衝了上去。
“九門提督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東來居撒野!”
王福聞言,胸口怒火,火山般的噴發,之前五城兵馬司在東來居抓人,被一個女人打傷,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又來了個九門提督,真是叔可忍,嬸不忍。
“該死!”
王福利箭般縱出,鐵拳揮動,青光閃爍,帶著風雷陣陣之聲,狠狠地轟在鬼頭大刀上面。
嘭!
拳刀相擊,手雷般悶聲響徹全場,人人震耳欲聾,沙懷天噴血倒飛,手上的鋼刀寸寸斷裂掉落。
“好可怕,東來居果然強大!”
沙懷天自認身手在帝都也排在一流之列,可卻被一拳打傷,心愛大刀也被打碎,身在半空調整了個身體,向著陣內落去。
“弓弩手,給本官射那個人!”
百余根箭矢密集射出,王福雙手一撐,撐開一個青色光罩,箭矢射在上面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響,卻破不開防禦。
“以為人多,我就怕嗎?”
王福頂著箭矢追進陣內,沙懷天連忙讓兵卒阻擋,本人則是飛退,王福雙拳連揮將一個個阻兵打飛,一個箭兵衝上去,包裹著青光的鐵拳揮動出去,直接打在沙懷天后心。
嘭!
沙懷天噴著鮮血撲跌出去。
妖力侵入沙懷天心臟,尚在半空中,沙懷天的心臟就碎了,整個人摔在地上,臨死前只聽到一句話:“我打不過五城兵馬司那個白發女子,還殺不了你麽!”
“女子?五城兵馬司有高手為什麽不來……”
“我上當了……”
沙懷天全明白了,可是沒有後悔藥吃了。
……
“報……”
一名渾身是血的校尉衝進白虎堂,跪地道:“陛下,東來居內高手眾多,沙提督被一名鼻青臉腫的中年人殺了,我們……”
“什麽!”
聽完校尉的稟告,季康驚得坐起,短短三柱香,四百余精銳死傷大半,九門提督沙懷天戰死,那東來居裡有魔鬼嗎?
想到之前百官相勸的情形,季康明白了,敢情所有人都知道東來居可怕,唯獨自己不清楚。
百官暗自擦汗,幸好沒去,否則現在死的就是自己了。
季康在台階上來回走了幾步,拍案道:“堂堂帝都,竟然有這等賊窩,合該剿滅!眾位愛卿……”
季康說到這裡,卻發沉文武百官盡是低頭默然,頓覺大失所望,不禁看向秦書凡,準備叫他出兵,卻見其搖頭瞥向蘇全,季康立馬會意。
“蘇全,你是錦衣衛指揮使,正該處理天下不法之事,那東來居找殺官屠兵,與反賊無異,朕命你,立即整軍擊之,將那賊首抓回來見朕!”
蘇全暗道完了,雙腿一軟,當即就癱倒在地,慘聲道:“陛下,微臣心神恍惚全身發軟,恐是舊疾發作,已無力行事,請陛下另選賢能。”
說完,雙眼一翻,躺在地上,嘴裡吐著白沫。
文武百官呆愣,真的假的,什麽時候大妖也生病了,不全是裝的吧!
季康氣的抓狂,哪裡還不知道這廝在裝,喝道:“來人,給蘇指揮使施救,他推薦的沙懷天,剛剛上任就被反賊殺死,若不將反賊擒拿,大德皇朝的臉面就丟盡了。”
一名醫者走進來,季康指著蘇全道:“給他用藥,猛藥、力藥,實在不行開刀,總之一定將之救醒!”
一聽這話,蘇全立馬坐直了身體,揉了揉額頭喜道:“陛下,我好像沒事了。”
百官見狀大笑,堂堂大妖裝的倒真像有那麽回事。
“哼,沒事就好。”季康沒好氣的擺擺手坐下:“立馬整兵,攻打東來居!”
到了這個時候,蘇全豁出去了,苦笑道“不是微臣不敢打,實在是東來居太神秘,更何況此事應該由九門提督處理!”
“神秘就不打了?神秘就敢殺正二品大員和兵卒?朕不管,此案不是你們錦衛衣處理就是兵軍統領衙門,之前新任九門提督是你推薦的,現在死了,就落到你頭上了!”
季康也耍起了無賴。
秦書凡笑道:“陛下言之有理,錦衣衛是天子親軍,皇帝受辱,更應該全力出手,古之如此!”
一聽到這話,蘇全氣的要死,他就不信秦書凡不知道東來居的底細,此舉分明逼他去送死。
眼珠子一轉,蘇全計上心來:“秦指揮使說得相當正確,可是東來居此事屬於反賊行為,應該由維護治安的兵軍統領衙門處理!”
秦書凡目光一閃,問道:“可是新任九門提督已亡,蘇大人難道還要推薦一人上任九門提督之職?”
“嘿嘿,秦指揮使果然聰明!”
蘇全笑看了秦書凡一眼,上前朗聲道:“陛下,臣提議由秦指揮使擔任九門提督之職!”
“什麽!”
“不可能!”
文武百官大驚失色,之前是傅天仇推薦秦書凡,現在卻是蘇全,難道蘇全瘋了不成,不知那九門提督職位的重要性嗎?
“我等反對!”百官齊齊跪地。
“蘇大人,秦指揮使剛才已然推卻了,為何又要推薦呢?”戶部侍郎唐泰問道。
“你懂什麽!”
蘇全弄不敢對季康和秦書凡發火,但對其余人卻是冷言厲喝:“古有甘羅二十,不,十二拜相,現在國家正值用人之際,為何不能破格提拔?”
“可是那職位關乎……”
“行了,本官比你清楚。”
蘇全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對季康道:“陛下,你看如何?臣可是為國為民的提議,還望陛下不可退卻啊!”
季康這時才明白秦書凡的真正用意,不是不爭九門提督之位,而是不自己爭,讓別人送,這手段真是太高明了,季康忍著心中激動問道:“秦愛卿,你的意思呢?”
秦書凡歎息道:“蘇大人,秦某才正六品,距離正二品差著十數級,就算破格提拔,內閣宰輔楊天凌楊大人不在,恐怕無法通過。”
“這個好辦,我等文武百官聯名向陛下提議,堪比楊大人閣宰的政令。”
蘇全說完,暗暗對眾妖用元神傳音道:“之所以讓秦書凡當九門提督,是讓他去東來居查案,查案就等於送死,你們怎麽如此愚笨,反對個屁,馬上同意,好讓他去送死!”
眾妖一聽才明白蘇全的真正用意,紛紛大喜的附和道:“我等願以身家性命擔保,請陛下委任秦書凡為正二品九門提督之職!”
“可是沒有調兵虎符,剿匪難度很大啊!”秦書凡又道。
閣宰輔楊天凌之所以左右朝政,委任官員,就是因為有先帝賜予的調兵虎符和打龍鞭,前者,可調天下之兵,後者上打君王,下打讒臣。
“我等願聯名簽字畫押,連同陛下璽印,可越階授予秦指揮使調動兵軍統領衙門全數兵馬的權力!”百官愣了一下,齊齊又道,給他兵馬又如何,還不是去送死。
深吸了口氣,秦書凡淡淡道:“如此,秦某願受九門提督之職!”
“好!”
季康拍案大聲宣布:“秦書凡聽令,朕受你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之職,著即上任,整兵攻打東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