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洋躺在太醫院雜役房的簡陋床鋪上，正在和凶狠的蚊蟲作鬥爭:“皇宮裡怎麽也有蚊子的?”

　　“皇宮就沒有蚊子嗎?”李時珍躺著說道，“只不過往年沒那麽多而已。”

　　“老道，剛才問你，你一直不說。這惠民藥局到底是什麽機構?專門管藥房嗎?”徐海洋撓著癢癢問和自己頭對頭躺著的李時珍。

　　他和小光是體制編外人士，自然只能安排住在雜役房。不過李時珍因為“醫士房間沒有空余”，楊濟時很抱歉地“暫時”把他也安排住在這裡。

　　李時珍一貫不看重物質享受，所以住哪裡他倒不在乎。只是這惠民藥局嘛??

　　“惠民藥局，是太醫院的下屬機構，主要是為平民診病賣藥，掌管貯備藥物、調製成藥等。京城內的軍民工匠貧病者均可在惠民藥局求醫問藥，遇上疫病流行，惠民藥局有時也免費提供藥物。”

　　“就是慈善機構羅?紅叉叉會！”徐海洋明白了，“想不到我大明王朝也有那麽好的福利機構，嘖嘖，免費醫療體系！這不正符合你一心造福百姓的信念?”

　　“只是這樣一來，我們離??”李時珍看了看四周，輕聲湊近徐海洋耳邊，“離國家領導人距離就遠了，基本只是對外工作。要不是有潛伏任務，我倒也覺得惠民藥局蠻好的。”

　　徐海洋也壓低了聲音:“那楊濟時是個什麽鳥人?怎麽那麽不待見你?這吊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時珍晃了晃頭表示不同意他的看法，說道:“其實楊禦醫還是個很有水平的醫生，他的針灸水平京師第一。不過自從太醫院禁止使用灸療後，他在皇宮裡就相當於靠邊站了。所以，他心裡很有情緒，對我們這些下層醫生那是怎麽看都不順眼。”

　　“為什麽禁止灸療?”

　　“因為太醫院原來的泰鬥劉純說了，艾葉有毒，以艾為灸，害人害己。”

　　“我看這姓楊的現在就在害人。”徐海洋總覺得身體瘙癢，“我特麽哪天找我的特戰隊把他給廢了！”

　　“你能不能別老想著海盜那一套?我們現在在京城，在人的屋簷下，就要懂得低頭。”

　　徐海洋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怎麽不跟他說，你是奉旨回京?皇帝的面子還不嚇死他?”

　　李時珍苦笑道:“聖旨呢?你拿得出來嗎?拿不出來就是假傳聖旨，要殺頭的！”

　　聖旨那是給富順王的，徐海洋哪裡拿得出來?

　　他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煩心！不說了，睡覺！”

　　??

　　第二天，李時珍就帶著徐海洋和小光前往惠民藥局報到去了。

　　藥局就在皇城北門外的市場裡，市口很好，三開間的門面，不過一個人都沒有。

　　高高的櫃台後面，一個穿著司藥服裝的青年在打瞌睡。李時珍走近推了推他，那青年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張開眼看到不是上峰也不是認識的人，又閉上眼睛睡去了。

　　李時珍好脾氣，又推了推他，結果那青年似乎很不滿意有人打攪他的睡夢，閉著眼睛不耐煩說道:“今天醫生不在，要看病改天再來！”

　　李時珍笑笑道:“我就是來上任的醫生！”

　　那青年這才抬起他的大餅臉，張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李時珍:“哦，你就是那個李時珍啊，楊大使說你這兩天會來。”

　　他手往旁邊的診台一指，說道:“師父不在，你就坐那裡吧，有病人來你就看病開方子。”

　　眼睛一斜看見李時珍後面的徐海洋和小光:“這兩個又是誰?”

　　李時珍回道:“這是我的兩個徒弟，

徐海??”　　“哦，學徒呀！”那青年壓根沒打算聽完介紹就打斷了他的說話，張嘴向後院大喊道:“曹鶯鶯，你的幫手來了！”

　　後院門打開，進來了一個一臉浮腫的侍女。她其實不算醜，就是眼袋大的過分，像是永遠沒睡夠的樣子，所以顯得臉有點浮腫。

　　那青年對曹鶯鶯說道:“新來兩個學徒，你手上有什麽事就吩咐他們做吧。”

　　後來徐海洋才知道，這個男青年叫范建武，是惠民藥局大使楊洪勤的徒弟，難怪壓根沒把門診醫生李時珍放在眼裡。

　　整整一個上午，前來藥局看病的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一看服飾都是貧苦人。李時珍三下兩下就輕松搞定了，不過病人拿到他開的方子後，出門時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苦著臉。

　　李時珍心裡奇怪，卻又不好意思問。等閑下來後，他和范建武搭訕道:“建武，楊大使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范建武打了個哈欠，“師父這兩天都在往碼頭跑，藥庫都空了，就等這批藥進來呢。”

　　李時珍恍然道:“難怪！我看病人苦著臉進來又苦著臉出去，原來是沒有藥了！”

　　范建武曬道:“有藥他們也買不起！”

　　李時珍奇道:“買不起?我們藥局不是給他們低價藥嗎?”

　　范建武翻著眼睛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大怪物:“低價給他們藥?那我們藥局早就關門了。”

　　原來自太祖開朝初年設置惠民藥局， 制定的“凡軍民之貧病者給予醫藥”規則，後來因財政不能很好的支持，在地方上沒能完全執行，所以“惠民”有名無實，“藥局”有醫無藥。惠民藥局自己不偷偷賣些高價藥物，哪能維持自身機構的運轉?

　　李時珍詫異道:“高價偷賣藥材，朝廷不管嗎?”

　　“只要不用朝廷出錢，他們偷著樂呢，誰會來管?”范建武剛說完，就看著李時珍背後，“師??父，你回來了?”

　　李時珍回頭一看，一個長著鞋拔子臉的中年人，冷冷地看著范建武:“建武，不要亂講話！”

　　當中年人看向李時珍時，鞋拔子臉卻露出了熱情的笑容:“是李時珍吧?你可來了！沒人幫我手，我都忙死了！”

　　李時珍對“惠民局長”的熱情有些受寵若驚:“楊大使需要怎麽幫忙，您盡管吩咐！”

　　楊洪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扇著滿頭汗水說道:“一船藥材，沒人盯著就進不了關，急死我了！梅雨天馬上就到，要是不及時卸貨，藥材就全完了。要有分身之術，我就一整天在碼頭盯著了。”

　　李時珍知道藥材遇不得潮濕，便關切道:“反正病人不多，要不，我去碼頭幫您盯著卸貨?”

　　楊洪勤大喜，撫著李時珍肩膀感謝道:“那就有勞李大夫了！”

　　看著李時珍匆匆遠去的身影，范建武一臉狐疑的問道:“師父，你昨天不是說??怎麽今天對他那麽客氣?”

　　楊洪勤的鞋拔子臉又恢復了一臉的陰冷:“等他藥材卸不下貨，你看我對他客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