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紈大喜:“李太醫請說話！”

　　“窮寇莫追！”李時珍淡淡說了一句，然後轉身繼續他的外科手術了。對於他來說，救人永遠比殺人更有意義。

　　窮寇莫追?神醫這一卦可令朱紈糾結了。

　　原先出征前，朱紈是非常猶豫的。雖說大明水師經過盧鏜在海門衛的一番整訓，已有一定戰鬥力，加上靠著骷髏軍的船隻物資輸送，可謂兵強馬壯。可是想到以前沿海官軍每次剿匪，都是一觸敵就潰敗，朱大人心裡直打鼓。

　　不過明山和尚那邊卻給了他一記強行針，徐海洋讓宋文書回他個信息:骷髏軍已潛伏到雙嶼港作戰位置，隨時接應大明水師的進攻。

　　明山和尚還說了，日本朝貢船的護衛鐵甲船也跟隨一起，將協同大明水師共同作戰。

　　有了徐海洋這一信息，朱紈信心大增。雖然骷髏軍人船不多，但是兵精炮利，這一年橫行於東海無敵手。有了他們的協助，朱紈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

　　仗打到現在，大明水師旗開得勝勢如破竹，連盧鏜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現在李太醫讓自己“窮寇莫追”，這怎麽可能?

　　海禁和剿倭大義先不說，單說謝家滅門案給自己官運帶來的影響就夠大的，朱紈一度從巡撫被降職為巡按，雖然管轄權力沒收回，不過面子可就丟大發了。

　　消滅許家船隊，搗毀雙嶼港，無疑是朱紈給朝廷最大的一個獻禮。這一仗打成了，嚴肅海禁和剿滅倭寇這兩杆大旗就穩穩地握在朱大人的手裡了。

　　這就是徐海洋所說的講政治，只不過朱紈講的是政績。

　　雖然朱紈依然諱忌李時珍的佔卦，不過首戰的勝利，讓他也沒那麽在意卦象的吉凶了。

　　人就是這樣，精神彷徨時拿到“大吉”或者“大凶”的簽文，猶如看到天意。真正一帆風順時，就認為一切“事在人為”了。

　　朱紈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盧總兵，請趁勝追擊！”朱紈向盧鏜下達了命令，“命令水師主力船隻，合圍六橫島，打掉奸商勾結佛郎機這個毒瘤基地！”

　　“另外，明山和尚他們的炮艦呢?怎麽不見他們的蹤影?”

　　盧鏜黑著臉回答道:“剛才在雙嶼鎮，有人送來那和尚的一封密函，說是他們遭受瘟疫的感染，一時半會無法參戰。”

　　“小畢揚子！”朱紈輕輕地嘀咕了一句家鄉話，“這明山和尚太狡猾了！”

　　盧鏜狐疑的看了一眼上峰:“朱大人，為什麽一定要他們參加攻擊?就算沒有他們的幫助，我們現在也一樣可以攻打六橫島吧?”

　　朱紈鄙視地看了一眼盧鏜:“你懂什麽，我自然有要他們來的理由。”

　　盧鏜什麽都好，又聽指揮，就是腦子不夠用。

　　朱紈心裡道，盧鏜啊盧鏜，你就不動腦子想想什麽叫借刀殺人嗎?你知道什麽叫卸磨殺驢嗎?

　　一介武夫！

　　不過徐海洋卻不是一介武夫，他正在十幾裡地外得意地和張明說道:“我特麽才沒那麽笨的幫朱紈出錢出船還要出力，讓他等著吧，要不他自己打去！”

　　張明緊盯著無人機監視器說道:“你別說，他們已經出發了，那架勢是要圍攻六橫島了。”

　　“讓他自己打去！”徐海洋微笑道，“別看六橫島已經撤走一半佛郎機炮艦，可是就算是這一半西洋炮艦，也夠大明水師喝一壺的。”

　　張明也點頭道:“從軍事角度來看，我確實也看不起這大明水師。

裝備就不說了，光看那兵員素質就差的要死，也就新調來的那千把號福清兵還算是兵，原來各衛所的軍隊都是吃喝混日子的油子軍。”　　“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就相當於雇傭軍和吃福利的公務員兵，你說有區別嗎?”

　　“我看他們操船還可以嘛。”徐海洋看著監視器裡的大明水師，整齊的分塊列陣將六橫島團團包圍。

　　“特麽的，不會操船還怎麽號稱水師?船都不會開就別打海戰了。”張明看著大明水師在海面上的排兵布陣，話語裡充滿了看不起，“盧鏜也號稱會打海戰?你看吧，大明水師肯定乾不過佛郎機人！”

　　徐海洋奇道:“咦?為什麽?”

　　他看見一部分大明水師船隊已經開始列陣向六橫島快速挺進。

　　張明不屑道:“看來盧鏜還以為他面對的是許家船隊這些烏合之眾，這麽密集整齊的列陣衝殺，就相當於陸地上衝鋒陷陣，對付流兵散勇可以，但是對付六橫島上的佛郎機人就要吃大虧了。”

　　徐海洋正想細問，卻見監視器裡衝鋒的水師船隊的海面上激起了衝天的水柱，頃刻間就有船隻中彈起火了:

　　“六橫島的炮台開火了！”

　　不一會，又一波炮彈飛速而來，這一次炮彈落點更加精準，落點密集覆蓋在其中一個船陣的范圍，將不少船只打爛。有的船隻雖然沒有被炮火命中，但卻被炮彈激起的浪花衝得東倒西歪，倉皇規避中還相互碰撞擠成一團。

　　“大明水師的大炮還擊了！”監視器裡的水師， 沒有被轟炸的船隊開始橫船列隊，船側有火光閃耀。

　　張明冷哼一聲:“艦炮懟岸炮，那是找死！”

　　徐海洋奇道:“我說軍事專家，以前也常聽到說什麽守住一個大沽口炮台，就能守住京城門戶。可是軍艦和艦炮那麽靈活，怎麽就擼不過那麽笨拙的岸炮呢?”

　　張明對被稱為軍事專家頗為得意，於是解釋道:“岸炮靠大地穩定，艦炮卻靠艦體還有噸位限制。岸炮的口徑更大，精度高，射程遠，所以岸炮對抗艦炮是有優勢的。”

　　徐海洋不以為然:“這些優勢在靈活移動的軍艦面前，恐怕佔不到什麽好處吧?”

　　張明看了看他，搖搖頭:“你說的對了一半，軍艦會動這恰恰是他的劣勢！你想啊，他在船上開炮，又顛簸又要測距，反應慢射程短準頭差，根本不是岸炮對手。最重要的是，岸炮的戰鬥區域固定，各種水文條件，射擊諸元早就全都是平時訓練測量過的，一旦開戰可以直接按照現有的坐標圖開火射擊。而戰艦還必須先進行校射，岸炮根本不需要長時間的觀瞄和預射擊，完全是一打一個準啊。”

　　徐海洋現在開始有點緊張了:“那你說如果換我們夢幻複興號上陣，總可以秒殺炮台了吧?”

　　“秒個屁！岸炮一般安放位置較高，很多岸炮甚至設置在山後面，所以岸炮打軍艦完全是隔山打牛，直接就把軍艦打懵逼了。甭管你是大和號也好、夢幻號也好，面對岸炮絕對都是被碾壓！”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是我們，也攻打不下六橫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