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們這位朱紈巡撫大人,可是正宗科班出身。正德十六年中進士,歷官景州知州、開州知州、南京刑部員外郎、四川兵備前使、廣東左布政使。端的是仕運興旺,官場順利。
論知識,進士出身,那更是滿腹經綸才學八鬥。一般人在他面前說古論道,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自尋羞辱。
可是徐海洋不算一般人,他是現代有文化的知識分子,盡管是人人嫌棄的理工科男。
但在大明那個年代,能認字寫文章已經不是普通人。待到能寫詩作文,論古道今,暢談人生哲學道理,那基本就算秀才舉人了。
可是現代社會不一樣啊,高等教育普及,網絡知識爆炸,打開朋友圈你能看到一大堆各式各樣的人生雞湯。有道是熟讀唐詩一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
徐海洋的唐詩早就忘光了,雞湯文讀了不少不過就記住幾句。
但就這幾句雞湯,就已經把我們這位朱大人給灌迷糊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徐海洋心道要是手邊有手機,再加上萬能的度娘,老子能把你這位巡撫大人侃蒙。可惜不行啊,手機不在身邊,就算在身邊也沒有網絡,怎麽辦啊?
“朱大人,您不用多擔憂。”徐海洋開口打破場中的靜默局面,“您是在為沿海倭寇侵擾之事在發愁吧?”
徐海洋並不認識朱紈,更不知道他任什麽職做什麽事。不過稍微多看幾本書幾部歷史劇的人都知道,大明年間,浙閩沿海最鬧心的事,可不就是倭寇襲擾的事情嗎?
再說了,浩浩蕩蕩的一支大明水師在海上巡邏,海盜船上的人見者驚慌,是人都猜得出艦隊總司令朱大人在搞什麽名堂。
不過徐海洋這句話,卻又是重重的戳中了朱紈的心中事。
雖說好不容易組成了現在這樣一個規模的巡海艦隊,可是要對付浙閩沿海成百上千的海船賊艦,那絕對是螳臂當車,粉身碎骨。
朱紈聞言宛如夢中醒來:“明山大師怎知道老夫的心意?”
徐海洋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回道:“倭寇侵擾我大明沿海,已是多年頑疾。朱大人此番帶領大明水師艦隊出海,定是為著打擊倭患,還我百姓安寧之大業而來。”
朱紈正是滿心煩憂,卻不知這位和尚意欲何為,便用言語試探道:“聖上有令,片板不得入海。只是現今這沿海秩序已荒,卻是極難對付。大師有何見解?”
徐海洋此時已進入忽悠狀態:“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剿匪也一樣,必須有強大艦隊,方能剿滅一切匪寇,艦隊強大而無往而不利!”
朱紈心道,這特麽誰不知道,還用你說?
徐海洋繼續說道:“朱大人現今巡海艦隊已成,加以正義之運數輔佐,先打贏小仗,大魚吃小魚,等力量慢慢積攢,最後定能一舉剿滅所有倭患!”
朱紈擊掌讚歎:“老夫正有此意!大師之言正中吾意。”
徐海洋卻搖搖頭道:“恕貧僧直言,以大人目前的艦隊規模,尚不足以威懾賊人。而作戰之時,尚不足以穩操勝券。”
這是大實話,朱紈心知肚明。
但很多時候,往往騙人騙錢的就是這十句話中的一句大實話。
朱紈卻沒那麽容易被忽悠,他假裝問道:“實情確實如此,大師有何高明見解?”
徐海洋故作深沉,不答反問:“朱大人可信有風水之說?”
這次朱紈沒有回答,而是用一種很恐怖的眼神瞪著徐海洋。
徐海洋心道這回完了,大戲演砸了,我不會碰上個無神論者吧?
其實朱紈並不是無神論者,恰恰是因為講到風水,令巡撫大人想到了他在四川任職時,平叛土司暴亂的一段故事。
當年,他帶領平叛大軍乘船進軍四川平叛,進入岷江玉壘山口。此處地勢極為陡峭,水流湍急,洶湧澎湃。這也就罷了,卻不知兩岸有懸棺無數,妖氣濃霧,詭異劾人。平叛大軍一進該流域,江面漩渦無數,瘴氣四起,船隻不是無端沉沒,就是拍岸撕碎。
朱紈所率軍隊,在此死傷無數,戰事一度停滯不前。後來幸虧一位高僧指點,在所有船隻底部壓上血紅的赤曜石,這才使得平叛船隊順利渡過閩江,從而一舉平息當地叛亂。
每每想到岷江兩岸的懸棺妖霧,他依舊是心驚膽戰冷汗不已。
徐海洋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那眼神,便尷尬乾笑兩聲道:“當然,事在人為,風水之說也大可不必太在意。”
朱紈從回憶中驚醒過來,此時卻已是鬼迷心竅,當即誠惶誠恐說道:“任何有利於軍務之事,請大師但說不妨!”
徐海洋一聽舒了口氣,明白可以繼續忽悠了,邊說道:“實力固然重要,但風水命運卻是關鍵。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說罷站了起來,也不管旁人的眼光了:“此樓船船型四方,正當中需擺一圓形大桌,此謂天圓地方。天圓則順應天意,地方則聖達四方。天意聖明,萬事順利!”
他這一番話,把張明都侃暈了,心道你這狗頭軍師,真特麽會忽悠。
你別說,朱紈此刻就被忽悠了,揮手吩咐隨從:“到岸後就即刻準備圓桌一張。”
他回頭問徐海洋:“圓桌有什麽要求嗎?”
“要黑檀木的!”
朱紈手一揮:“黑檀木圓桌一張。”
徐海洋手指點點,環顧四周:“船上養貓沒有?船上有貓,有患不慌!大吉大利!”
這次不用巡撫大人指示,隨從早就接話:“屬下即刻著令尋找吉利虎貓!”
這下好了,徐海洋仿佛風水師附身,不但沒有再被詩詞所困,還在樓船上得以四處遊走,這裡指指那裡點點,說了一大堆話,這些話,不要說張明,就是我們進士朱大人也聽不懂這些話。
“這裡青龍反平煞,船前橫梁,左邊向外??主樓主刑傷,需調整。”
“破傷煞??鬥爭敗而船存??終敗絕,這四周旌旗需重新排列,重建可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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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煞??輪舵有形似剪刀,刀之路,入水成凶象??傷主損丁,易出血光直災。”到了樓船舵室,徐海洋在此處那是到處摸了又摸,思索許久方才說道,“此地風水最差,難為人啊!”
朱紈聽得是冷汗直冒,真誠道:“大師您看,如何化解?”
徐海洋把右手五指掐完還覺不夠,又伸出左手掐了一下,回頭對跟隨在後的張明說道:“此處只能用豹眼炫耀石方能解局!”
張明哪聽得懂他的忽悠?眼睛瞪著他,嘴上做了一個“訪客”的嘴型。
徐海洋左手向張明豎起了中指,右手食指指著舵盤處繼續說道:“明彰師弟,請把那個開了光的一閃一閃的豹眼炫耀石拿出來放在此處。”
張明不是笨,只是不會動腦子,聽他這麽一說恍然大悟,忙把他說的豹眼炫耀石按要求放置到那個風水要地。
不過有道是,裝逼會死人,這是至理名言。
徐海洋也在所難免,他這麽裝逼終究也會死人!
因為就在這時候,魯漢盧鏜闖了進來,以他一貫烏鴉嘴的口臭撕下了徐海洋聖僧的畫皮。
“稟報巡撫大人,我們在扣押船上找到了不是普通漁船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