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沒有公寓的那種供暖設備，窗子合不實，門框邊也漏了條縫隙，夜半微風拂過，時不時還有空谷回響的效果，但周澤宇睡得很踏實，那是家的溫暖。

　除了床板有點硬，翻個身都會磕到骨頭。

　“澤宇，快起床啦，相親對象跟人跑咯。”

　周媽的叫喊聲跟屋外的雞鳴遙相呼應，周澤宇枕頭夾腦，不聽不看不去想，印象裡街上也沒見有哪家養雞的，哪來的雞鳴聲。

　“咚咚咚~”

　敲門聲隨後而至。

　“媽，哪有像你這麽說話的。”周澤宇掀開被子，冰冰涼的寒意湧上全身，一時伸不開手腳，凍到急忙把棉被蓋了回去。

　見人沒出來，周媽扯開嗓子高喊道:“怎麽還沒起床啊，姑娘睡人家炕上啦。”

　“快了快了。”周澤宇蜷縮在余溫尚存的棉被裡應了聲。

　“你這麽慢吞吞的，這輩子都找不到姑娘啦。”

　周澤宇實在架不住了，隻好說:“再給我五分鍾，我找不到襪子。”

　“成天丟三落四的，我來幫你找吧。”沒等周澤宇喊停，周媽便推門而入了，見兒子人還在被窩裡，她哼唧了句，“你小子哈，賴床，給我起來。”

　說罷，周媽揚手一掀，把被子翻了個底朝天，順勢扔到角落頭，這下暖氣是全跑光了。

　“要不要這樣。”周澤宇安撫著身上的寒毛，把掉落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穿在身上。

　“不這樣搞，等你起來都晌午了。”周媽打了個熱毛巾，遞上前，“擦一下，暖和點。”

　“哪有吃早飯相親的，這大清早的，妹子連妝都來不及化呢。”周澤宇把熱毛巾蓋在臉上亂糊了一把，完事之後又擦了下脖頸，最後敷在了胳膊上。

　“素顏才好咧，原生態，我這不是替你把關嘛，用心良苦。”周媽接過用過的毛巾，擰成團攥在手裡，“現在的女孩子，各個化妝化的跟天仙一樣，其實長得嘛，也一般般，要找個底子好的，省點化妝錢。”

　周澤宇有些哭笑不得，“媽，你也是明白人啊。”

　周媽自豪道:“可不麽，媽好歹是個時尚人。”

　“對了，附近哪家有養雞的，以前沒聽到有公雞叫啊。”周澤宇問。

　“沒人養雞，是隔壁棟的老陳，把公雞叫設置成鬧鈴，還連在音響上，吵死了，好在我起得早，沒什麽影響。”

　話音剛落，周媽催促說:“趕緊去刷牙，準備出門了。”

　“好咧。”周澤宇踩住棉拖，伸了個懶腰。

　周媽覺察出不對勁，提醒道:“褲子穿反了，記得換。”

　“哦。”周澤宇尷尬地低頭一看，確實穿反了不假。

　一家人搭乘著五菱宏光奔赴市區，周澤宇躺在後座，想補個回籠覺，卻被周媽呵斥住了。

　“不準睡，要見姑娘了，清醒點。”

　周澤宇仰望著車頂蓋，不解道:“為什麽我相親，你們要跟過來啊。”

　周媽扭過頭說:“女方家長我們認識，正好趁這個機會敘敘舊，澤宇，你可千萬要爭氣啊。”

　“行吧，那我就勉為其難的爭口氣。”周澤宇慵懶的吱個聲。

　周媽吼道:“什麽勉為其難，要全力以赴。”

　“這是謙辭，把話說太滿，萬一打臉了多不好。”周澤宇轉了個身，面朝著背椅那邊。

　車子駛入市區，停在了江邊的一家酒店。

　這裡是全城少數幾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早中晚夜宵全品類經營，是個聚會的好去處，周澤宇從小就惦記，今天有幸沾光嘗鮮。

　“不對，我才是主角，要不是我相親，能來這嗎?”周澤宇弄個下空蕩蕩的衣領，幻想上面系著條領帶。

　不過很快，周澤宇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酒店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拍攝婚紗照的影樓在左邊，領證的民政局在右側，而全城唯一一家五星級賓館就在酒店的身後，周澤宇把這幾件不相關的事串聯在一起，會心一笑。

　早起毀一天，不是自然醒的周澤宇難免面露倦意，不過見到秀色可餐的糕點，頹廢的周澤宇瞬間精神了。

　至於相親對象是誰，周澤宇也不介意了，面前擺著那麽多好吃的，不滿意大不了吃頓飯散夥拉倒。

　戀愛可以不談，但飯不能不吃，這是周澤宇的人生信條。

　況且來的人，未免也太多了點，周澤宇吃到一半，才發現一桌子全坐滿了，還問服務生多要了兩張座位。

　周媽見周澤宇無動於衷，揮胳膊輕肘了下，低聲說:“澤宇啊，你怎麽就吃起來了，來，跟叔叔阿姨打聲招呼。”

　“好。”周澤宇嘴裡含著根泡椒鳳爪，禮貌微笑道:“叔叔阿姨嗝~們好。”

　“你好。”女方父母勉強地笑了笑。

　周澤宇環顧一圈，著實感到費解，相親不是兩個人的事麽，敢情這七大姑八大姨全上陣了，居然還有個小不點熊孩子在那裡咿咿呀呀的，實在是荒唐至極。

　這嚴肅的陣仗，要是臂膀上多幾個青龍白虎紋身，椅背上再放些隨身帶的鋼管電棍…..

　“我原來也是社會人。”腦補入神的周澤宇端起茶杯，面無表情的小酌上一口。

　“澤宇你在幹嘛，水都漏到衣服上了。”周媽皺著眉，拿了張紙巾幫周澤宇擦乾水漬。

　女方父母對視一番，小聲嘀咕了起來。

　“沒事，大概是困了。”周澤宇打了個哈欠，目光掃了眼轉盤上的蒸籠，是該上新菜了。

　“瞧你這點出息，長輩在場，就不能留個好點的第一印象嗎?”周媽給周澤宇斟好茶，“別人下筷前不許再吃了，餓了就喝茶。”

　周澤宇哀怨地看了眼，問:“這頓飯是aa嗎?”

　“a什麽a，規矩自然是我們坐莊，這頓你出錢。”

　“哈?我出錢我還不能吃?”周澤宇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吃吃吃，在家沒吃夠嗎?”

　“沒吃夠。”周澤宇眨了眨眼。

　周媽在桌底下狠掐了周澤宇一把，“快去討好你未來丈母娘，成了這頓飯我請。”

　周澤宇理了下邏輯， “你不還是用我給你的年終獎買單嘛，說到底還是我掏錢。”

　“以前養你花的少啦，還沒娶媳婦呢，就跟我算帳啦。”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馬上照你的吩咐做。”周澤宇乖乖舉起茶杯，當著所有人的面喝了一口。

　“咳咳咳~這麽燙。”

　周媽眼睇道:“廢話，開水倒的。”

　周澤宇盯著餐盤裡的肉，狗吐舌道:“我舌頭有點燙，能吃點炒牛河緩解下嗎?”

　“不行，我去給你拿罐涼茶，老實點。”

　周媽設卡攔下飲料餐車，數了下就餐人數，拿了等額份的飲料，有可樂有橙汁，唯獨周澤宇的是涼茶。

　周澤宇搖了搖易拉罐，拉環舉杯說:“叔叔阿姨，我敬你們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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