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商場的開業,周萍更忙了。雖然現在招了一個朱曉敏來帶孩子,但既要看店做生意,又要隨時進貨或者處理其它事務,就又分不出身來了。
秀林的店與她正好隔壁,本來就是好姐妹,有空閑時,兩人隨時都會聚到一起聊。
這一天,剛吃過中午飯,這時候的店鋪往往是最空閑的。秀林在周萍的店裡,看她又在開貨單了,想到又該是她要到為難的時候了。
好幾次,周萍出去進貨,都是小敏在這裡看店,她既要帶孩子,又要看店營業,有時,一位顧客看上了一件衣服,報出尺碼,要她拿來試一下的時候,她就騰不開手了,必須先跑到秀林那邊,讓秀林或者秀華抱住孩子,她才能過去找衣服,而往往,從秀林那跑回來,這裡的顧客就已經是走人了。
“周萍姐,雨航哥是不是就真的沒辦法聯系上了?”
周萍用奇怪的眼神看看秀林,“秀林,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要是有一線希望,我會不想辦法找他嗎?你看我現在多難,我的心裡難道就不想他嗎?”
是啊,秀林應該是最了解她的,要是有一丁點的辦法,她都會去找陳雨航。她心裡的那份執著,對陳雨航的那份愛,是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周萍姐,我覺得,你給雨航哥寫了那麽多的信,他都沒回過你,或許他根本就沒到家過。不然,他不可能不回復你。既然這樣,可能性就只有兩種,要麽是他回去的途中出了問題,要麽就是他去了別的地方發展。如果屬於後一種情況,那麽,周萍姐,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等下去了。趁現在還年輕,再組織一個家庭。你這樣一個人撐著,也實在是太累了。”
周萍搖搖頭,“秀林,我不會那麽做的。除非我確認了雨航已經不在人世,不然我都不可能背叛他的感情。”
秀林覺得有些無奈,卻又不好再說什麽,於是就撇開了話題。“周萍姐,聽說新海出去打工又回來了呢!”
“是回來有事嗎?”
“聽說,他乾活的那個工地的包工頭跑了,新海他們到別的地方找了幾天的工作,也沒找到合適的,於是,同去的幾個又都一起回來了。”
“替別人打工也難呢!要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要麽幫人幹了工資又拿不來。真還不如我們好呢!雖然辛苦,但也自由。自己給自己打工,不愁拿不到工錢。”
說到了開心處,兩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周萍姐,這事還真的幸虧珍珍姐呢!要不是她給我們指路,我們怎麽會想到乾這事呢?就算是想到了,既沒資金也沒膽量,敢乾嗎?再說了,報名的人那麽多,憑咱們的背景,不一定能拿得來呢!”
“是啊!”周萍感歎道:“以前,我看她整天跟雨航纏在一起,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看到她就難受。可是通過慢慢的接觸,發現這人還真的是心善呢!如果雨航在這裡,我還有理由懷疑她動機不純,幫助我們是為了接近雨航。可雨航走了都已經有這麽長時間了,她還能想到咱們,幫著咱們,說明,她的心是真的好!”
“可不是嗎?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珍珍姐這人心挺善良的,不然,像她那種地位的人,也不可能跟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摻和在一起啊!只是當時啊,有的人醋心重,動不動就往喉頭湧,因此啊!就創造出了‘狗咬呂洞賓’這個詞嘍!”
“呀!”周萍的臉上瞬時間就飄起了朵朵紅雲,“你這死丫頭,把我比啥來著?”她又嬌又嗔的,
拿起架子上的一件新衣,揮舞著欲拍打秀林,惹得秀林邊躲邊舉手投降。“好姐姐,快別打了,我認罰,認罰還不行嗎?” 周萍弄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住了手,“那你說,罰啥?‘鄉巴佬’還是瓜子?”
秀林也是笑得彎下了腰,她使勁地搖搖頭,“都不是,你猜。”
周萍裝作拉起了臉,“我可不費那勁。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她看看手上的衣服,心裡憋不住的笑,嘴唇一抖一抖的。
“我就認罰明天做一天思雨的乾媽還不行嗎?”
周萍的心裡忽然就有了一種激動。是秀林看到自己剛才在開貨單了,知道自己明天要進貨,於是就盤算好明天幫助帶思雨,讓小敏好好看店做生意呢!
善解人意的姑娘,周萍真的打心眼裡感激不盡。
因為人手的欠缺,周萍也曾想過再招一位雇工。但是,自己已經招了一個了,要是再招,真的怕人說閑話。多大的老板呀?竟要雇傭兩個人!要知道,這市場裡的商戶都是典型的夫妻家族店呢!還沒人用過雇工。所以,她也遲遲做不了這個決定。
……
卻說陳雨航,待他好點出院的時候,林玉巧早已定完了婚,回南州的五金廠裡去上班了。陳雨航曾碰到過她的一位工友,那人告訴他,現在她已經不住廠裡的集體宿舍,在外面單租了房子,和周軍明住一起了。
去的已經去了,昨日的事情已經不可挽留。亂我心的,今日的事情卻還是這般的煩惱。隻道是紅塵遇知己,卻不想是從更高的山崖跌落,弄得個一身病骨,萬般的憤怨!
回到家中後,陳雨航比以前變得更加的寡言少語了。除了幫家裡乾一些地裡的農活,空閑時就一個人坐在門口的石頭上,望著遠方的青山發呆。呆過一陣,就回到房間,開始寫東西。
雖然步入社會才這麽幾年,但他經歷過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而這些經歷,就是他寫東西的最好素材。
在學校時,他的作文功底就比較好。他也酷愛小說,他非常的渴望,能將自己經歷的酸甜苦辣寫成小說,然後發表出來。
但是,在這條路上,他走的仍然是不順利。熬過了多少的夜晚,寫成的小說,都是隨著編輯的一紙判決,被送上刑場,“砰”的一聲槍斃。
生意上的失敗,讓他感到失意。而情場上的失意,卻讓他幾乎感到絕望。
殊不知為何,面對一封封的退稿信,他的心裡卻油然而生悖逆。似乎是與一頭攔路虎的較勁,你不是不讓過嗎?我偏要走這條路。
改革開放的這幾年,農民們將自己田地裡的農作物種的非常好,因此,糧食每年都是大豐收。蔬菜之類的東西不僅自給有余,還將城裡的菜市場弄得個嚴重飽和。俗話說:物以稀為貴。東西多了,價格也就更加的便宜了。所以,這時期的農民,除了溫飽不成問題之外,在經濟方面還是嚴重短缺的。而對陳雨航來說,這問題尤為顯得突出,一度時間,竟連買稿紙的錢都成了問題。
忽然有一天,村裡的大喇叭叫全村的村民晚上到大會堂去開會。這幾年,階級鬥爭沒有了,村裡的大會已經變得十分稀罕。突然叫開會,大家覺得非常的新奇,於是晚飯後就都三五成群地往大會堂裡趕了。
因為無聊,陳雨航也去湊了個熱鬧,隨著大家一起來到了大會堂。
主席台上,一排整齊地坐著六七個人。鄉裡的書記和鄉長陳雨航是見過的,所以認得。但今天他們都是坐在左右兩邊很靠邊的位置。至於支書朱德茂,和村長陳有法,只能坐在兩邊最頭裡的位置了。看來今天的人有點來頭。
會議開始,主持會議的陳有法站起身對著話筒說:“各位村民同志們,今天召集大家開會,是因為上級政府已經看到了我們農村人的經濟困難,想帶領我們大家搞發家致富。所以說,今天的會是一個非常好的會,也是非常重要的會,希望大家能認真地聽。下面就請市委委員、宣傳部副部長張濤同志給我們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隨著一陣熱烈的掌聲,坐在正中間的那位戴著眼鏡的中年領導向大家招了招手,然後正了正話筒,講話開始:
“梨花坑村的父老鄉親們,晚上好!
“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到這裡來,召開一次群眾大會。其目的就是號召大家進一步地解放思想,不但要把糧食生產搞上去,而且還要發展多種經營,把經濟也搞上去。
“也許有人會問,在這樣的山區裡,開門見到的就是山,抬腳走出去就是地,既不能辦廠,開店也沒多少人買,這經濟怎麽搞?能搞的起來嗎?現在我告訴大家, 農村,有農村的特色。不辦廠,不開店,大家仍然能夠致富。
“大家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是本地人,就不會沒聽說過西嶺頭這個名字。也不會不知道西嶺頭漫山遍野都是桔子。那裡的桔子好啊!皮薄,甜,好吃。不說市場價,就是剛摘下來時就賣的那種批發價,就是五毛錢一斤。一株桔子,我們算它最低的保守數字,二十斤,多嗎?不多吧?有的大樹,能產到二百斤。我們就以二十斤來算,一株桔子的收入就是十元。十株呢?就是一百元。一百株呢?就是一千元。在西嶺頭,有的農戶,一家就種了兩千多株。就按我剛才說的算,他的年收入有多少?兩萬!我們就將他投入的成本擴大了來算,減去一半,足夠了吧?淨收入就是一萬。一年就能出來個萬元戶!
“現在,請在座的各位裡面是萬元戶的舉一下手。”
張部長頓住話將眼睛往台下看,但看了半天,竟然沒有看到一個舉手的。於是就轉過臉問朱德茂:“你們村有萬元戶嗎?”
朱德茂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這個,還真的沒有。”
張部長點點頭:“嗯!沒關系!”於是繼續他剛才的講話:
“我今天是早上就到梨花坑的。來了以後,讓你們鄉的書記,鄉長,你們村的支書村長,陪我爬了一天的山,也讓農業局的同志就地取樣,把你們村的土地進行了抽樣化驗。結果發現,你們村的土質比西嶺頭的土質還要好的多。可為什麽,人家能乾的事,而你們卻不能乾?人家能富,而你們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