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屋漏偏遭連日雨。因為小暉的突然出走,緊接著又傳來小暉姐妹因賣淫雙雙入獄的消息,不良影響在三村五裡被迅速擴大,本來就不是十分寧靜的陳家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陳雨航,自然也就成了這一帶人的笑話。
雖然一切都不是陳雨航的責任,但因為負面影響的迅速擴大,人們看陳雨航的眼光也都是怪怪的,更不用說有誰還會找他做生意了。所以,在家裡,陳雨航要照料僅兩歲大的女兒,拖累大得不行。在外面,拖拉機的生意又差不多基本消失,收入一下變得幾乎沒有了。如此一來,家庭經濟迅速惡化,還沒半年,原來那點微薄的積蓄就所剩無幾了。
半年的時間,對有的人來說,只是轉眼之間的一瞬。而對陳雨航來說,卻猶如經歷了半個世紀那麽的漫長。
時間已經到了深冬的季節,容顏清瘦,滿臉胡茬的陳雨航,每日裡除了讓母親帶孩子,自己到田地裡去幹一下那些必不可少的農活之外,回來之後,就是抱著女兒,坐在車站場子邊的棕櫚樹上曬太陽。而到了晚上,等把女兒哄睡了,他便伏在桌上拚命地寫,瘋狂地寫。現在,在這村子裡,連個能夠說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了,唯一能相互對話的就是手中的筆和桌上的紙,滿腔的憤怨只能在文章裡才能得以盡情地抒發。
但是,這樣的生活也並沒持續多久,陳雨航的心境即被一封來自於雲州監獄的信給再次攪亂了。
信是小暉寫來的。
親愛的雨航,我的老公:
幾年的共同生活,我很清楚你的性格。也許,在此時,我這樣稱呼你,會
讓你像貪了蒼蠅一樣的惡心、難受。但對於我來說,不管今天已經走到了哪一
步,不管自己還配不配擁有這樣的名分,在心裡,都無法抹去你我曾經擁有過的
那份愛,那份情。所以,冒昧之處,還希望能看在曾經是夫妻的份上,原諒了我。
雨航,今天給你寫這封信,我的心情是複雜的。複雜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
與你說些什麽。但我覺得,首先,我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我知道,僅一聲“對不起”,無法彌補我在精神上給你造成的重創。我對你
的傷害,可能會讓你此生此世都無法痊愈。可是,已然做錯了的事情,尤其是這
樣的事,我知道,就算是從此以後做牛做馬,又怎能彌補之萬一?
我不知道以後的人生之路要怎麽走,若不是在天地的另一頭,還有一個曾經
讓我傾心,也用真情厚意對待過我的你,還有一個我用心血凝成的女兒,我會果
斷地選擇自盡,可是因為有這兩個人的存在,我的心裡放不下,也不甘心放下。
雨航,我知道,在這樣的時候,如果請求你不要放手於我,那是一種奢望。
但不管你會不會嫌棄我,對我做出怎麽樣的抉擇,我都不會怪你。但是,我的心
卻永遠都會纏繞在你的身上。
我不是天生的賤人。今天,既所以會做下這樣的錯事,也是事出有因的,但
錯了就總歸是錯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能做為借口。
我被判了勞動教養一年。在這裡,我最思念的就是你和我們的女兒。也非常
思念在家時的那種生活。真的,太想念了!
其它一切安好。就是太想念你,想念我們的女兒,太想……
信,
到這裡就算是完了。可是卻攪起陳雨航心裡的千重浪花。過去的一切怎能忘懷?而面對的今後卻是茫然一片。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今日的悅悅總是不住地哭。任憑她的爸爸與奶奶怎麽哄也哄不住。陳雨航想:孩子是不是不舒服呢?於是,他拿出自己的棉大衣,將孩子裹了起來,然後叫母親抱著,提了一張小竹椅,放進拖拉機的拖鬥裡,讓母親抱著孩子坐在後面,他搖響了發動機,開著拖拉機將孩子送到了北山衛生院。
衛生院的醫生對孩子進行了檢查,可反覆查了幾遍,都搞不清到底孩子到底是哪裡不舒服,於是對陳雨航說:“你還是趕緊將孩子送到市醫院吧,我這裡查不出來。下面的設備也比這裡全,會有辦法的。”
看著一直哭著不停的孩子,陳雨航焦急得心裡冒火,聽了醫生的話,他就不再考慮,抱起孩子就急急地走出了衛生院。
拖拉機雖然開的並不快,但是現在路好了,比起找別的車要耽誤時間,自己開去依然是上選。所以,陳雨航還讓母親坐上,自己搖響發動機,起步後“嚓”地踢進了三檔,以最快的速度朝南州衝去。
也只不過是個把小時的時間,母子倆便抱著孩子來到了南州市人民醫院。掛號進了兒科門診之後,陳雨航突然間就被坐在辦公桌前的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給驚呆了。看著她那娟秀白皙的臉,若非在醫院診室,若非她穿著白大褂,陳雨航還真以為她就是小暉呢!
他與母親不禁同時在心裡發出驚歎,世界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女醫生的態度非常的和藹,當陳雨航將掛號病歷放到她的面前桌子時,她聲音不高,卻是非常清晰地問:“孩子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從上午開始她就一直不停地哭,我抱去當地衛生院,衛生院醫生也看不出名堂。”
女醫生忙伸手從他懷裡接過孩子,“來,乖,讓阿姨看看你!”
原先還在哭的悅悅聽到醫生的聲音,一下就不哭了。醫生很隨意地逗了逗她,小女孩竟然還笑了!
“她就一直在哭個不停?”女醫生奇怪地問。
雨航母親忙答道:“坐在拖拉機上,開著的時候都是不哭的。”
女醫生皺了皺眉,用聽筒貼著孩子的身體仔細地聽了聽,沒發現什麽問題,於是就開單讓孩子做了驗血等一系列的檢查。一時半會的,陳雨航母子也走不了,只能呆在醫院傻等著。而悅悅,則依然是那樣的哭鬧個不停。
而檢查的結果是什麽問題也沒有,這讓醫生也感到莫名其妙。想了一會之後,她又抱過悅悅,可是,就在接過手後的瞬間,她又不哭了。醫生用手指輕輕地按了按她脖子的四周,然後又對她的口腔、鼻子、耳朵等頭部上面的位置進行了全面檢查,結果也沒發現任何問題。
“她的身體上會不會有什麽地方發起來,會讓她感到痛與癢什麽的呢?”
雨航母親趕緊回答道:“沒有的,現在是冬天,怕她受冷,給她洗澡我都是生起火,並且在白天太陽最旺的時候洗的,上午才洗過,沒發現有發起來的地方。”
醫生確信她說的是真的,因為悅悅在她手裡已經有很大一會了,一直都是很乖的,沒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醫生看看她,又看看陳雨航母子,奇怪地問:“孩子的母親呢?”
一問到這個問題,陳雨航的心裡立即刀剜一般的難受。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激情,歉意地說:“我可以不說嗎?”
女醫生看看他的表情,馬上明白了他有難言之隱,於是點點頭。
用手指動了動孩子的臉,“小悅悅乖,小悅悅乖不乖啊?”
小悅悅立即發出“咯咯”的笑聲,而且雙腳不住地在她的腿上亂蹬著。誰都看得出,她臉上那種如花朵般的燦爛,是自然的流露,絕對沒有半絲的做作。
“我覺得,這孩子沒有任何的不舒服,她既所以會哭,會不會是什麽時候你們將她弄痛了?”
陳雨航將眼睛看向了母親。陳母立即搖頭,“沒有的,絕對沒有。這孩子一直都是很乖的,就是給她洗澡的時候也是不哭不鬧的。剛洗完澡,也是不哭的,我抱著她,在避風處曬太陽,逗著她,也是玩得很開心的,只是他爸爸回來的時候,就開始哭了。”
“那有沒有受到過什麽驚嚇?”
“也不可能, 我們坐在自己房子的門口,那時候,沒有出現過任何過響的聲音,也沒發生過任何不正常的情形,甚至是狗、牛這些東西也沒從門口經過呀!我也有三個孩子帶大了,要是孩子受到驚嚇的時候,一般都是在當時就有一種驚顫的表現,可是這一切都沒有。”
醫生真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了。沉思了一會之後,對他們說:“我認為這孩子沒病。要麽你們先抱回去,再看看,要是還那樣的哭,就有問題了,再抱來做進一步的檢查。”
看著孩子剛才一陣子都是挺乖的,陳雨航母子也覺得非常的奇怪,但現在也沒辦法,只能聽從醫生的意見。
醫生又逗逗孩子,把小悅悅逗樂了,就交給了陳雨航。可就在陳雨航接手過來的時候,她又哭了。
醫生畢竟是個女人。這時候,女人的那種做母親的天性告訴她,這孩子根本沒什麽病,而是要母親。
看著陳雨航不住地哄著她走出門去,她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陳母的想法卻跟醫生不一樣。回到家後,讓兒子抱著孫女,也不管她哭不哭,自己做了晚飯,讓一家人吃了,等天黑了時候,拿著紙馬香燭,到村口的土地壇那裡,點起香燭,呢呢喃喃地嘴裡不知說了些什麽,然後把帶來的紙馬燒了。
農村老人就有這麽種名堂,當醫院看不出什麽的時候,他們就會自然地想到那上面去。不過有時候也挺奇怪的,那樣一弄,孩子也就好了。也有的是去千年古樹那裡,認個乾爸乾媽的,回來之後孩子就不哭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