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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雙面宰相》第二十二章 小青
  陸望聽了關若飛的探詢,微微一笑,說道,“我本一山人,你們這些高官貴戚的事,與我無關。”關若飛臉色略為放松下來,緊緊握著陸望的手,誠懇地說道,“小望,我希望無論什麽事,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兄弟之情。”

  陸望拍拍他的手背,說道,“放心。你是我一輩子的兄弟。我永遠不會忘記,在大雪封山的時候,你冒雪來看我的情誼。”關若飛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既然你有了神醫護著,我也就放心了。這兩日我在家處理些事務,我們壽誕宴上見。”

  陸望說道,“家裡忙,那冰絲軟鎧就別送來了。”關若飛正往門口走,聽了這話,回頭說道,“你休想!我偏要送來!”說著大笑出了房門。

  喝了宋神醫的藥,在床上將息了一日,陸望隻覺身體已大好了,便要下床走動。三娘攙扶著他在院子裡走了走。一邊走,三娘還絮絮叨叨地說道,“少爺,大病剛好,小心別吹多了風,會留下病根子的。”陸望聽話地進了房間,心裡隻覺得這嘮叨也暖洋洋的,如同這冬天的暖陽一樣。

  第二日,為了進宮參加壽誕宴的禮服便送到了陸望房中。陸望在山中散漫慣了,穿的都是寬衣廣袖或練功常服,早已多年不穿這貴公子的禮服了。

  看著這華貴的白色錦袍,陸望不禁發笑,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張臉,吹了十年的山風,還能和那些所謂的公卿貴戚一樣,自如地戴上虛假的面具嗎?大概已經不能了。陸望在心裡對自己說。

  謝絕了婢女要服侍自己穿衣的好意,陸望慢條斯理地把禮服披在肩上。瞄了眼搭在衣架上的冰絲軟鎧,陸望想了想,還是把軟鎧穿上,再套上禮服。剛剛系上衣帶,門外響起敲門聲。一個婢女說道,“少爺,頭冠送來了。”

  陸望說道,“拿進來吧。”一個小廝捧著一個朱盤,上面放著一頂光彩奪目的白玉冠,墜著兩條飄逸的青色絲帶。婢女恭敬地說,“少爺,奴婢為你梳頭,試試這冠可好?”

  陸望點頭,婢女便走上前來,為陸望解開發髻,重新梳開。木梳輕柔地在頭上滑動著,讓陸望又想起了金雀的溫柔。金雀。。。陸望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便閉上了眼睛。

  正在梳齒劃過發間時,陸望忽然感覺頭上有一陣極其輕微的風聲。他暗中運起真氣,護住頭頂。一陣悉悉索索的衣袖聲,頭頂百會穴有一種細微的觸感,如細牛毛般附上了頭皮。陸望心知,肯定是細針一類的銳器。

  他暗中冷笑,運氣把那細針吸附在頭頂,懸在發間。那下針之人看起來,只會以為針已經刺入。果然,那婢女的手離開了頭頂,恭敬地說道,“少爺,我給你梳個直髻,可以嗎?”

  陸望答道,“當然可以。你叫什麽?”婢女一邊梳,一邊說道,“我叫小青。”陸望笑了,讚道,“好名字。你是家裡生的嗎?”婢女噗嗤笑道,“少爺真是太抬舉奴家了。我們怎麽也配有好名字!我是來保的女兒。”

  陸望心下有些驚訝,想道,對方也下夠了本錢,這些家生的奴才也多有反水的。看這小青神色如常,陸望想著,這針上大概是淬了一種特別的毒藥,毒性是慢慢滲透的,不會立即發作。

  於是,他裝作有些昏沉,對小青說道,“我這會子不知怎的有些犯困,你明日再來吧,也是一樣的。隻早些便是。”小青欠身行禮,答道,“是。那少爺早些休息。”陸望的氣息有些沉重,閉著眼睛點點頭,便向床上歪去。

  陸望微微眯著雙眼,眼角的余光瞥見小青冷笑著,走進陸望,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他頭頂上的針。隨後,小青收起細針,走出了房間。陸望從床上一躍而起,脫掉禮服,悄悄尾隨在後。小青七彎八拐地走了一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陸望站在窗外,手指捏了個花生米,“嗖”地向小青脖頸後彈去。小青身子一歪,癱倒在椅子上,頭無力地耷拉在桌子上,失去了知覺。陸望悄無聲音地進得房來,從她身上搜出了那根毒針。針尖閃著藍色的瑩芒。陸望把針尖放在筆尖嗅了嗅,沉思了一會兒。

  幸虧在青旻山上下了苦功學得玄空子的醫術,雖然不如宋如晦精於此道,也足以應付一般的毒物了。陸望識得此毒乃是“一日癲”。剛剛刺入頭皮時,會讓人有昏睡感,一日後才真正發作,讓人如傻似癲,神志不清,漸漸陷入瘋狂。

  剛才陸望用真氣頂住毒針,使其懸在發間,沒有刺破皮膚。隨後假裝昏睡,那小青大概以為自己已經中招了。原來是如此厲害的毒物!如果剛才自己有半點不慎,讓毒針刺破了頭皮,毒液深入肌骨,只怕宋如晦回來也難以救他了。

  陸望暗叫一聲僥幸,悄悄把毒針放回小青身上,把她的身子擺好,溜出了房間。大概半刻鍾後,小青大概就會醒轉。她也只會覺得自己過於困倦,所以趴在桌子上昏睡了一會兒。

  陸望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為自己泡了一盞茶,細細地啜著茶湯。看來這京都真是危機四伏,連府裡也暗藏殺機。真不知道父親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緒。目前最重要的,是以不變應萬變。既然對方已經有所動作,而且下手狠辣,看來也是蓄謀已久的。前日那場大火與偷襲,父親說與一份名單有關。那麽今日用這毒針謀害,明顯是衝著他來的,目的是要讓他明日發狂。明日?正是壽誕宴之時。那對方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在壽誕宴上發狂,進而成為一個真正的瘋子。

  他十年前離開陸府時還是一個孩童,十年間從未下山,更談不上與人結仇。那對方為什麽要加害於他呢?難道是為了前日城門口那場爭鬥?崔如意會如此喪心病狂嗎?陸望搖搖頭,又陷入了思索。現在敵暗我明,一切還處在混沌之中。最好還是不要這麽快下結論。明日,明日非得要闖一闖這個龍潭虎穴了。

  正在思索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三娘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爺。”陸望放下茶盞,連忙說道,“三娘,快進來。”三娘推門而入,看見掛在衣架上的錦袍和衣帶,有些詫異。她問道,“少爺,禮服不合適嗎?”

  陸望笑著說道,“試過了,很合身。多勞三娘為我費心了。”三娘有些嗔怪地說,“你這孩子,還和三娘這麽客氣。”說罷,又自覺似乎有些失言,失了下人的身份,便垂眼說道,“剛才一時嘴快,少爺可不要見怪。”

  陸望大笑道,“三娘,你雖然是我的奶娘,卻好似我的娘親一樣。別說這幾句親近話,就是打,也打得的。”三娘欣慰地笑了,說道,“少爺說的什麽玩笑話。對了,頭冠試過了嗎?是按照你小時候喜歡的那頂白玉冠的樣式製的。不知還合不合適?”

  陸望說道,“剛才小青給我梳頭,要試著呢。正巧我有些頭暈,便躺下了。還來不及試。”三娘臉上現出關切的神色,連忙問道,“宋神醫的藥吃了嗎?雖然是好藥,也要多休息,少吹風。別不是之前再院子裡走了走,受了涼?”陸望拉著三娘的手說,“不妨事。我躺一躺就好了。可能是昨夜睡得淺了。”

  三娘說,“那就好。明日的壽誕宴,老爺也要帶你去。你可得精神點,今日早些睡。”陸望說道,“我都聽你的。三娘,現在給我試試這頭冠吧。我現在精神著呢。”三娘笑著到巾櫛箱裡挑揀趁手的物事,走到陸望身邊說道,“都依你。”

  陸望乖乖地坐下,讓三娘梳頭。三娘的手輕柔無比,在陸望的發間摩挲。陸望感受著這溫柔的觸感,不禁想起了童年時經常為他梳頭的金雀。歎了一口氣,他暗暗說道,金雀姐,我會為你雪恨的。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要付出代價。他暗暗思忖著,三娘,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了。必須讓她也明白這危險,這些事不能瞞著他。

  三娘正在為他梳發髻,陸望問道,“三娘,你知道這小青嗎?”三娘答道, “哦,是來保的女兒。之前讓她來服侍少爺梳頭的。怎麽?她侍候得不好?”陸望冷笑著說,“侍候得太好了。還送了一根毒針給我。”

  三娘一驚,拿著白玉冠的手一顫,那滑溜如羊脂的白玉冠便從陸望的頭上滑落。眼看著要墜落在地,摔成碎片,陸望一伸手,穩穩地接住了頭冠。三娘連忙小心翼翼地捧起來,放到旁邊的案上。

  她連忙問道,“少爺,那小蹄子想謀害你?”陸望淡淡地說,“她在給我梳頭的時候,把一根毒針插在我的頭皮。”三娘失聲問道,“那。。。”陸望笑道,“沒事。我在青旻山十年也不是混的。那針害不了我。”三娘說道,“那小青是家生子,幾輩子都在府裡的。怎麽會乾出這樣無情無義的事!”

  陸望說道,“情義千斤,不及黃金半兩。”三娘歎了口氣,說道,“少爺,自從你回府後,我心裡是又歡喜,又犯愁。這府裡,現在也是龍蛇混雜。只是沒想到,府裡恩養的家生子也會做出這賣主求榮的事來。”陸望淡淡地說,“三娘,你待她只和以前一樣。只是多留心些,看她和什麽人接觸。你自個也要小心些。”

  三娘點頭說道,“少爺,你放心。我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也要護得少爺周全。”陸望看了三娘一眼,輕輕說,“三娘,不需如此。你陪著我,就是待我好了。”

  三娘拿過白玉冠,鄭重地為陸望戴上,再把兩條青色絲帶捋好,垂在腦後。陸望看著鏡中的自己與三娘,隱隱覺得,三娘的擔心似乎不全是來自於府中。她的眼底,也有深深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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