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冷色。奚落的西風將這初春吹的有些發皺。

　　在這樣的冷漠的日子，若是能配上一大碗胡辣湯和幾斤溫熱的牛肉，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所以，胡九抱著劍，就坐在那涼棚之中。

　　添了一碗湯，一碗米飯，和幾斤撒上了許多辣子的牛肉。

　　涼棚很小，因為小店很小。

　　小店很小，所以店老板的手藝並不到家。

　　這辣子湯喝在了嘴裡，顯得有些鹹，有些辣，還有些燙。

　　所以他緩緩地喝，寂寞的喝。

　　京城是個好地方。

　　自從那女人入了朝堂之後，這個本也總是不該是出名的地方突然變成了京都，寸土寸金。

　　這本該是好事，雞犬登天的事情向來都是幸運的。只是對於這些土生土長的土著來說，卻不是如此。時至今日，已經有不知多少本地人都被那些所謂達官貴族排擠了走。

　　丟了那傳承了許多年的住處。

　　便好像是這賣食的攤販，現在就只能是在外城轉悠，卻再也回不去了那記憶深刻的內城。

　　頗有些遺憾。

　　“掌櫃的，來點辣子。”

　　叫嚷的是一個穿著有些邋遢的老道士。

　　這老道士身上的道袍好像是有好幾天沒洗，已經帶出了一點泥色。手邊的拂塵打著卷，也沒有了之前的顏色。若是在加上那許久不甚打理的凌亂白發，總的來看，頗還是顯得有幾分落魄的。

　　也許是因為同為道士，所以不自禁地，小道士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因為在他的眼裡，他很特殊，說不出的特殊。

　　有些道士清矍，有的道士散漫，有的道士心念蒼生，有的道士便就只是個道士，躲在了道觀裡的道士。

　　只不過他觀察了許久，卻還是沒有發現這其中的異常。

　　也許這個道士本就只是個道士，有些邋遢的道士。

　　簡簡單單的道士。

　　所以，終於他還是受不了了這口味怪異的湯。他要了一壺酒，簡簡單單的米酒。小道士也許不喝酒，但是既然坐在了飯肆上，那麽若是要上一碗白開水，到底還是有些特立獨行了些。

　　小道士不是怪人，所以他坐在這裡，喝酒。

　　米酒也不好喝，因為欠了工序，也欠了時候。

　　上面漂浮著白沫，隱約還帶著些酸意。

　　不過小道士倒是不介意。因為湯他不能調，酒他可以調。

　　所以，就在那邋遢道士的眼中，小道士從懷裡拿出了一塊帶著些白芒的晶塊扔在了那米酒中。

　　也許是因為能量的摻和，也許是有了一些說不得的反應。便在這一刻，這本是了不起眼的米酒竟是散發出了一股子清香，一股子本不該屬於這裡的清香。

　　酒香，好酒香。

　　“好酒！”

　　邋遢道士坐了過來，看著那米酒，眼中露出了一絲饞意。

　　“不是好酒，只不過現在是好酒了。”

　　小道士搖了搖頭，順手給那邋遢道士倒了一杯，還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財不露白的道理，他當然懂。

　　這白色元晶，也許在那系統中並不稀罕，甚至在這兩月之內，他也已經拿了不少。

　　但是，有些東西珍貴，並不是看是不是對於自己珍貴，而是看對於其他人是否珍貴。

　　在此般世界，若是能夠有這樣純淨的能量，便就是那些鑽研了一輩子的丹術高手，也很難做到。

　　所以，用了這個東西的酒，

是好酒，的確是好酒。　　好酒，用了好東西的酒。

　　邋遢道士就是個普通的道士，他看著小道士小心翼翼地倒酒，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喝酒。

　　顯得有些滑稽。

　　只是，與那小道士不同，便在胡九看見了那邋遢道士的第一刻，他便感覺到了如同是針芒在背的威脅感。

　　此種感覺，並不弱於那永樂宮的老道士，甚至猶有勝出。

　　所以，就在那邋遢道士坐做過來的第一刻，胡九便就有了反應。

　　之前在那西幻世界裡展現過的紫色晶體炸彈在他手裡瞬間成了型。便就準備若是事有不同，便就扔出去拖延片刻，以期待那永樂宮裡的老道士的回援。

　　不過也許是他太過於緊張了。小道士只是個普通的小道士。邋遢道士，也只是比他多了幾年功力，多了些許手上功夫。

　　兩人無怨無仇，甚至還一起喝了酒。

　　所以，他們也許並不是好友，但是至少可以稱之為酒友。

　　他說，

　　“這的確不是好酒，甚至還有些埋沒了你那東西。”

　　小道士說，

　　“是的，這不是好酒。但是喝酒，本也不該是這樣算的。若是剛剛那般酒喝在了嘴裡，那才算是埋沒。”

　　所以邋遢道士哈哈笑了一聲，他說，

　　“不錯，不錯。”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酒囊，就放在了小道士的眼下。

　　“即如此， 不如便就用好酒試試。好酒配好東西，絕配，絕配。”

　　說著話，他順勢從那小道士的懷裡一掏。從那裝了許多的白色元晶的袋子裡中掏出來了兩塊，就扔在了那酒囊內。

　　他說，

　　“既然你請我喝酒，那我也請你喝酒，真正的好酒，用了好東西的好酒。”

　　看著那個變得有些驚愕的小道士，邋遢道士倒是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好意思。他就只是把那酒囊往前一送，示意他先喝。

　　也許這的確是好酒，因為就順著那囊口，那香氣已經飄到了小道士的鼻子裡。

　　香，很香。不同於這米酒妖豔的香。這囊內的酒，香的克制，香的認真。

　　“這的確是好酒。”

　　小道士認同地自語了一聲，隔著嘴，往嘴裡倒了一口。

　　不少，也不多。

　　酒是什麽?

　　酒也許是欣喜，是苦楚，是欲言而說不得，是流淚而淌不得。

　　但是究其根本，他便就是一款飲料，能夠讓人變得有些忘我的飲料。

　　所以小道士咂了咂嘴，略有所思的回味了一晌，卻半天沒有說出什麽感想。

　　“嗯，是好酒。”

　　他說。

　　他還想再喝，卻被那邋遢道士攔了住。

　　那邋遢道士搖了搖頭，有些恨其不爭的罵了一句，

　　“簡直是驢嚼牡丹，豬八戒吃人參果。食不出滋味，反倒是可惜了這壺好酒。”

　　說著話，他略帶些滋味的抿了一小口，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

　　“如此好酒，怎麽能如此牛飲。真是浪費，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