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火銃沒甚用，就是這石塊煩人，我不想看到折損太多兄弟。”周十榆在山坡下一臉惱怒，對旁邊人吩咐道，“挑出會射箭的兄弟，從兩側山坡爬上去，居高臨下射亂上面的人，然後其他人在從下面攻上山頭。”

邊上的一個邊軍出身的小頭目讚道:“這個辦法好，我帶弓手過去。”

周十榆點點頭道:“去吧！這一次一定要攻下山頭。”

“是。”

小頭目從其他幾個頭目的隊伍中，挑出幾十個合格的弓手。

各人都帶著兩壺箭，把弓背在後背上，開始往上攀爬。

帶著弓手爬山的小頭目叫寇恩，在他身邊一起往上爬一個弓手叫杜三水，兩個人都是薩爾許大敗後逃出來的明兵。

他們倆和周十榆都總兵馬林軍中的兵丁，北路軍潰敗，他們三個運氣好，活著逃了出來，一直流竄到了靈丘這裡。

杜三水看著嶺上許多的礦工，搖頭說道:“這些礦工抵抗個什麽勁，大櫃那個脾氣，非得痛殺他們不可，一個也別指望活下來。”

“其實就算沒有抵抗，大櫃一樣要殺人。”寇恩說道:“區別就是這裡全是健壯又膽壯的礦工，要是不抵抗，沒準會裹挾不少進來，現在麽，大櫃那個乖戾的性子，肯定會大開殺戒。”

“怪不得人家說礦工膽大，咱們已經流竄了幾千裡了，這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場面。”

兩個人閑談著，弓手們在他們身邊一起往上爬。

不同於正面的山坡，還有路可走，他們攀爬的地方都是崎嶇難行的地帶，只有樹木和灌木。

隨著他們這些弓手越爬越高，底下的人漸漸都變小了。

差不多到了位置，寇恩看著不遠處的礦工們組成的工事，吩咐手下的弓手準備開始瞄準射箭。

“不對，壞了。”邊上的杜三水突然小聲的叫起來。

寇恩眉頭一皺，道:“怎麽了?不過是一群礦工，說到底還是烏合之眾……”

等他回過頭，看到山坡下的情景時，頓時愣住了。

這一瞬間，寇恩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股涼氣從身後往外冒。

“怎，怎，怎麽會……”

視線看到的地方，整整一千多人的軍隊，整整齊齊的出現在前方，一個又一個方陣排在一起，軍鼓不停地敲打著，軍隊邁著整齊的步伐前進。

長槍，火銃，槍刺如林，在太陽底下有如一叢叢鋼鐵叢林。

官兵軍隊之中跟隨著少量騎兵，差不多有二百來騎，在軍隊兩翼奔馳，似乎是要把流賊的騎兵兜起來包圍住。

“步騎嚴整，號令森嚴。”寇恩咽了口唾沫，“這是大同邊軍精銳?”

邊上杜三水面色慘白的道:“我看這些人像是家丁。”

不止是他，寇恩也有這樣的疑惑。

周圍的那些弓手們此時也早已經忘記往礦工那邊射箭，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下面突然出現的軍隊。

下面的軍隊氣勢磅礴，整支軍隊如同一個整體。

一千多人的隊伍，宛如一體，在厚重的鼓點聲中踩著同樣的步伐前進。

每一個方陣都旗幟招展，在中軍大旗的指揮下步伐沒有絲毫錯亂。

寇恩和杜三水都是邊軍出身，薩爾滸一戰幾乎所有的大明九邊軍隊都到了，包括一些南方的明軍，可不論哪一股明軍都沒有眼前這一支軍隊的氣勢。

“不對。”寇恩回過神來，“就算是家丁也沒有練的這般齊整的，而且家丁基本都是騎兵，不會有這麽多步兵。”

杜三水心懷意亂的道:“咱，咱們還去襲擊那些礦工嗎?”

“慢慢下山，

在山腰配合主力抵擋這支軍隊，今日若是擋不住，恐怕咱們都要死在這裡。”寇恩面色沉重的道。杜三水點了點頭。

兩個人招呼起其他的弓手，放棄襲擊礦工，開始重新下山。

山下的周十榆等人因為位置的關系，先看到了朝著他們兜過來的騎兵。

在兩三裡地之外是一片平川，流賊的騎兵在那裡展開，而官軍的騎兵也出現在那裡，兩方騎兵就在這一片平川上交手。

流賊騎兵多是流賊中的老人，而且全都勇悍異常，碰到來襲的官軍騎兵，不僅沒有害怕，反而大呼小叫著衝了過去。

近二百的官軍騎兵和同樣差不多人數的流賊騎兵，很快進入雙方射程之內。

雙方都沒有對衝，默契的選擇了遠程對決。

張虎和他手下的騎兵調整好方向，對面的流賊也是一樣，不同的是張虎手下的騎兵舉起火銃，而流賊那邊取下了弓箭。

進入百步之後，雙方騎兵同時加快衝擊速度，流賊一方多半開始持弓射箭，弓弦拉響之聲不絕於耳。

箭羽飛過來，大部分都被板甲給擋住，只有兩個運氣不好被射中受傷，一頭栽落馬下。

眾人知道，在疾馳之中落馬，人很難活命。

張虎這邊的騎兵沒有人去看落馬的同伴， 手中的火銃已經瞄準了流賊的騎兵。

雙方距離只剩下六十步左右。

“放！”

張虎這邊大喊，可是能聽到的也只是身邊的幾個人，稍遠一點都被馬蹄聲掩蓋，可這並不妨礙其他的騎兵打放火銃。

經過訓練，幾乎所有的騎兵都知道什麽距離最適合打放火銃，而且旁邊還有騎兵小隊的隊正發出打放火銃的命令。

哪怕有幾個沒有來得及打放火銃，在聽到周圍火銃聲響起後，馬上會打響手中火銃。

相比流賊騎兵沒有造成多大傷害的箭雨，這一輪火銃打放下去，當即讓前衝的流賊騎兵勢頭受阻，二十幾個騎兵被火銃打中栽下馬去。

雙方距離還有二十多步的時候，這一次不用人說，張虎這邊的騎兵已經紛紛拿出身上的短斧短刀一類的短兵器，用力往流賊騎兵之中投擲，然後紛紛抽出馬刀。

流賊騎兵那邊的落馬和重傷明顯增多。

兩股騎兵交錯而過，流賊騎兵又有不少紛紛落地。

流賊騎兵中勇悍之輩不少，騎術也不算差勁，身上也穿著一路搶來的魚鱗甲和鐵甲棉甲。

可雙方互砍互戳的時候，他們才發現，眼前的官軍騎兵身上的甲完全連為一體，就像一塊大鐵板，一刀下去最多留下一道白印，想要第二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已經騎馬錯開，就是被對方給斬落馬下。

“鼓鑼都敲起來，給咱們的騎兵助威。”周十榆下令替騎兵鼓勁。

以他對明軍的了解，這些騎兵多半是將領的家丁，只要解決掉這股騎兵，後面的營兵自然不戰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