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和乃瑛用女真話竊竊私語，發現眼前這一仗值得注意的東西太多了。

火炮炮子的落點，準確率，火銃的殺傷力范圍和距離，包括蒙古人的衝擊戰術為什麽失敗。

程友亮沒有出來迎接這些人，而是留在自己一方安撫受傷的同袍兄弟，同時關注軍醫們的救治情況。

“哈，這不是程友亮，你這一仗打的漂亮！”

巴彥一眼就看到了老熟人，臉上露出親熱和驚喜交加的表情。

程友亮回頭看了一眼，大步走了過來，看向巴彥說道:“你跑這裡做什麽來了?”

巴彥張開雙臂，笑呵呵的說道:“這你還猜不到?”

當初在劉天宇帶領下，程友亮他們和巴彥他們這些女真人一起聯手殺過蒙古人，算是作為同伴一起上過戰場打過仗，雖然不是很熟悉，但也有印象，勉強還能叫出名字來。

“是你們四貝勒派你們來的吧，過來接應我們車隊。”

當初是劉天宇和皇太極兩個人口頭定下來商道的事情，而巴彥又是皇太極手下正白旗的人，程友亮自然想到了這些女真人為何而來。

一旁的乃瑛開口說道:“程友亮，你這一仗打的真好，我很佩服，真的，絕不是嘲諷。”

程友亮認識乃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在奧巴台吉的氈包裡，知道這個人是標準的女真至上，漢人在他眼裡全是下賤的包衣。

這時候就聽乃瑛又道:“不過三百人打敗五千蒙古人，我們三百白甲也能做到。”

“哼！”程友亮冷哼一聲，懶得理會乃瑛。

元可達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兩幫人打交道，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這些漢人商隊的人早就和女真人有過交道，而且還很熟悉。

人們的目光漸漸被幾名軍醫給吸引過去。

看到有人被鋸掉小腿，用了麻藥後，小鋸子，很快把小半截腿給鋸下來，然後清創，止血，縫合。

元可達等蒙古人和女真人都張大了嘴巴，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

元可達忍不住說道:“這樣能把人救下來?”

程友亮點點頭，看了看昏迷中的傷兵，說道:“問題不大，就是小腿保不住了，被馬把裡面骨頭踩碎了，鋸掉後只要不弄出大出血來，最多發幾天燒，但命保住了。”

“你們這是從老天爺手裡奪命啊！”巴彥嘖嘖稱奇，眼中滿是驚歎之色。

邊上的元可達眼珠轉了轉，說道:“這些醫士真厲害，不知道貴商號有沒有更多的醫士，我們願意聘請一些。”

“這事我做不了主。”程友亮說道，“不過我能代為向我家大人稟報。”

“好。”元可達笑眯眯的問道，“這七八位醫士一個月花多少銀子?”

“差不多二百來兩吧！”程友亮語氣平常的說道，“一年三千兩銀子準夠。”

聽到這個數字，元可達沒吭聲，就算貴為一部台吉，他一年也沒有幾千兩銀子的進帳。

養幾個醫士就要幾千兩，元可達不知道是那劉天宇瘋了，還是自己瘋了，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瘋了。

元可達不打算繼續談論這個問題，轉而看向陣後的那幾門銅炮。

不僅是他，巴彥和乃瑛兩個女真人也盯著後陣的那些炮。

炮兵們早已把衣服穿上了，見這些韃子盯過來，朱工榮狠狠瞪了回去，嘴裡面喝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來，不要叫這些韃子給小瞧了。”

巴彥隱隱聽到叫喊，笑著說道:“這操弄炮的還真凶，不過不凶也打不得這般好炮。”

元可達也讚道:“適才我在掠陣，親眼看到這邊的火炮打的又快又穩，

還很準，殺傷也大，心裡著實佩服。”這一次他學乖了，沒有直接問火炮的價格，他能感覺到這東西絕不便宜，而且火炮是重器，對方未必會出售。

程友亮直接說道:“火炮算上前期研發成本的話，五千兩左右一門，價格很貴。”

他離開王家莊的時候，王家莊那邊的工場也隻造出了這四門銅炮，全被他帶到了草原上，就是為了保護他們這一支去和遼東女真人做生意的商隊。

聽到這個價格，蒙古人和女真人都喘起了粗氣。

四門炮就是兩萬兩，還不算炮手在內的各種費用，眼前的這些火銃手手裡拿著的火銃也明顯製作精良，再加上人人披甲，各種兵器和隨身器物，身上的軍袍軍靴等物。

元可達和巴彥相互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隱隱有了些答案。

眼前這支明國的軍隊，明顯是用銀子堆出來的。

這時，乃瑛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道:“有一支騎兵在接近。”

眾人神情一凝，巴彥點點頭說道:“確實有騎兵過來。”

元可達一個親兵趴在地上，聽了好一會兒之後起身，說道:“大約二百到三百騎之間。”

他們說話都是用的蒙古語，程友亮聽說都完全沒有問題，就是在場的團練軍官和士兵也都能聽出來大概的意思。

走私草原的生意對廣記十分重要，廣記內幾乎人人都學習蒙語，尤其是軍官和掌櫃，起碼要做到聽和說交流無礙。

蒙古人和女真人翻身上馬。

程友亮做了一個手勢。

軍旗展動，三百余名正在休息的士兵全部站了起來，沒有緊張和慌亂，沒有抱怨和激動，每個人都面色平靜，沒有絲毫變化，都在聽從命令，毫無猶豫的重新列陣。

看到這一幕，巴彥和乃瑛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眼前這些廣記的士兵都是難得的精銳，也是真正的虎狼之士。

巴彥心中好奇，廣記只是一個商行，劉天宇只是一個商人，雖說行走在草原上要自保，要面對一些小規模的戰事，可一個商人又是如何練出這些精兵來?

遠處的馬蹄聲漸漸響了起來，一股股騎兵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一聲聲馬蹄聲仿佛像整齊的鼓點，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裡。

元可達等蒙古人面無人色，巴彥和乃瑛也變得緊張。

幾個人顧不上說話，趕緊策馬回到自己的陣中。

遠方的騎兵仿佛從雲端裡面走出來一樣，光線扭曲，大地似乎在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