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虜騎兵眼前，似乎一下子就多出了一面不可逾越的鋼鐵長城。

　“弟兄們！”程友亮站在陣列最前，目視著越來越近的北虜，大聲喊道，“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是漢子還是孬種，就看能不能打好這一仗了。”

　“殺！”

　五十余人一列，縱深四列，正面不到一百米的小小方陣，突然爆發出最為暴烈的力量。

　北虜人數畢竟太多，火炮不停的轟鳴，火銃手們開始新一輪的射擊，然而造成的混亂和死傷還不足動搖北虜的大陣。

　靠在中間位置的北虜中有素囊和他的心腹部下，還有僅存的甲兵，這些人的戰鬥意志和決心比牧民和馬匪強得多。

　他們像一群撲食的惡狗，惡狠狠的撲擊在長矛方陣上。

　“好，向前突，衝進去就勝了。”

　和前幾次的戰事不同，素囊這一次感覺勝利的把握很大，並且為了勝利他率領著他親兵和披甲兵一起在中陣向前突。

　潮水一般的騎兵衝向長矛方陣。

　面對如林的長矛，人和馬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閃避，本能的躲避那些鋒利的槍尖，但仍是有少量的北虜在慣性和別人的推擠下撞向長矛方陣。

　“殺！”

　就在這時，素囊眼前一花，不遠處的廣記團練兵的長矛猛地往前一刺。

　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然後前排和後排的長矛手先後刺出手中的長矛，讓原本穩如磐石的方陣突然伸出了獠牙，使靠近的北虜騎兵心中發慌，變得猶豫不決。

　“啊！”

　這一瞬間，不少北虜騎兵被刺中，身體被鋒利的長矛刺穿，或是他們胯下戰馬被刺中。

　戰馬發出悲鳴，連同身上的騎兵一同摔倒在地，而那些被刺中一時未死的北虜和被戰馬壓在下面的北虜發出痛苦的哀嚎。

　更多的北虜騎兵被戰馬帶著，往方陣另外一側奔馳而去，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不敢在和方陣正面衝撞。

　看到這一幕的素囊眼睛露出一抹瘋狂之色，不僅沒有後退和放慢馬速，反倒帶著身邊二百多甲兵裹挾著一些牧民和馬匪，向長矛方陣猛烈的衝了過去。

　就在這一刻，素囊仿佛看到方陣向前動了一下，讓他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在這樣優勢人數的騎兵攻擊下，廣記的步兵方陣不僅守住了，而且敢繼續向前主動攻擊。

　廣記的步兵方陣確實在向前。

　激昂的鼓點聲中，長矛方陣不停的向前，陣中長矛手不停的突刺著，肅清面前突刺范圍裡的敵人。

　潮水般撲來的騎兵，面對長矛方陣，如同撞上磐石，潮水四分五裂，化成一股股細流，從方陣周圍分流而過，無法對方陣造成任何影響。

　“台吉，我們還是退一退吧！”素囊身邊的一名親兵首領勸道。

　他已經感覺到周圍甲兵們的害怕，追隨的腳步開始變得遲緩，只有他和其他一些素囊身邊最親近的親兵還在毫不猶豫的向前狂奔

　素囊沒有說話，眼睛死死盯著前面的長矛方陣。

　火炮聲不斷響起，一支支火銃依托著長矛方陣兩側靠後的地方不斷射擊。

　四周不停地有慘叫聲傳出，越來越多的北虜騎兵開始往兩側奔跑，想要逃離開長矛方陣這裡。

　很快，素囊突進到長矛方陣前方，卻突然猶豫了起來。

　在衝陣前他就想好了，自己的兒子完合勒已經成年，並且有著相當不錯的實力，在出征大明時，被他留在了板升城，如今被軟禁在青城，不過他並不擔心。

　他們鍾金夫人一脈在土默特仍然有相當多的支持者，只要一有機會，就算他自己完了，完合勒也有翻盤的可能，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所以，他抱著必死之心。

　五千人打不過三百人，這個臉他丟不起、

　當他衝到廣記團練兵鋒銳所及之處，素囊突然害怕了起來，變得猶豫。

　素囊下意識看向四周，發現他們自己的騎隊越發混亂了，幾乎毫無秩序，相互擁擠，甚至自相踐踏。

　幾乎所有的騎兵都拚命想從其他人中間擠出去，想要逃走，而不是把精力用在和廣記的三百多敵人拚命上。

　素囊心中莫名的多出一股悲涼，明明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橫掃天下的蒙古鐵騎，如今卻是這般模樣，五千多人連一支三百多人的商人護衛都打不過。

　團練兵的步陣向前移動，為了保持完整的陣列，移動的速度並不快。

　就在素囊猶豫和遲疑的時候，步陣終於突進到了素囊和他的親兵跟前。

　步陣之中，一雙狂熱的眼睛盯在素囊的身上，雖然他不認識素囊，卻認得素囊胯下那匹異常神駿的大青馬。

　能騎在這樣馬背上的人，必然是一位大人物。

　素囊看到了明國人的眼神，下意識揮舞手中的鐵矛，向對方戳刺過去，此時他身邊的親兵們已經被方陣中其他的長矛手糾纏住。

　明國人的長矛刺的又快又狠，他身邊的親兵紛紛被刺中落馬，帶起一朵朵血花。

　長矛方陣中的長矛不斷出手，血水流了滿地，到處都是被刺死的戰馬和人，屍體混在一起，慢慢堆成了一座小山。

　想要逃跑的蒙古人越來越多，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心思，隻想著逃命。

　戰場上聲音混雜，馬嘶聲，箭矢破空聲，炮聲，火銃聲，重傷未死的慘叫聲，不斷的響起，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素囊的鐵矛沒有刺中那個明國人，而是沿著對方身上的鐵甲滑了過去，直接刺空。

　而他眼前的明國人頭戴鐵盔和面罩，腳下是鐵靴，身上是厚實的鐵甲，從上到下，全身都被鐵甲包裹在裡面。

　噗嗤！

　在他刺空的一霎那，明國人的長矛卻準確的刺入他的胸口。

　似乎有人喊叫著要來護衛台吉，卻為時已晚。

　隨著明國人長矛的拔出，素囊看到自己胸口噴出一股猩紅的鮮血，而眼睛的眼皮越來越重，眼前漸漸模糊，最後一頭栽倒在地上。

　北虜們看到素囊被殺，眼裡露出哀傷，嘴裡面吼叫著，很多人揪著胡須大嚷大叫。

　素囊不是普通的台吉，他是達延汗和俺答汗的後人，是黃金家族的傳人，是一位身份尊貴的大台吉。

　可就是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台吉，卻死在了一個明國商人護衛手中，對於一直抱著曾經榮耀不松手的蒙古人來說，這是不折不扣的侮辱和羞恥。

　然而，哭泣的蒙古人開始縱騎狂奔，放棄繼續頑抗下去，隻想快一點逃離這片血流成河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