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這兒應該還有房間吧?”有一蒙面人走了進來,他的動作大大方方,布雖然蓋住了他的臉卻蓋不住他的氣質,他就像是清秀的書生,他的臉龐一定很圓潤如女人一般,走起路來卻是有點像鴨子走路。
“客官……我們這兒沒房了,您到別處去打聽打聽吧!”掌櫃的雙手哆嗦著,來這兒的大多都是江湖中名頭響亮的人物,他一個也惹不起。
蒙面人似是沒有聽著一樣,反而是抬頭望了天花板眼睛骨碌碌地轉著:“要是我找得到空房你說怎麽辦?”
掌櫃的一怔,二樓房間都已是滿人,又怎麽會有空房,便道:“要是空一房半折出售。”
他畢竟是老道人,又怎會做空手買賣?蒙面人卻是爽朗豪笑一聲道:“就這麽說定了。”
他邁腳走上樓,不到片刻時間就有一人匆匆下來,蒙面人尾隨而後,他高興大笑:“怎麽樣現在有空房了吧?”
掌櫃的一笑:“現在的確有空房了。”
蒙面人拿出銀子來時卻是有一人阻攔道:“慢著,我也要入住。”
這人同樣是蒙面人,他也是剛進來,先進的蒙面人咬牙切齒瞧著他,別人都知道他發怒了,因為他咬牙的聲音實在太大,像是半夜的老鼠偷吃米粒。
先進蒙面人道:“你想跟我搶?”
後進蒙面人臉上平和著道:“不是搶,跟你買。”
他舉出一錠銀子來放到桌子上,別人知道先進蒙面人更生氣了,因為他咬牙的聲音又變大了。
他狠狠地道:“不賣。”
後進蒙面人卻仍然平和道:“為何不賣?”
他仍咬牙著:“不想賣。”
後進蒙面人語氣變冷了,道:“那我還是要住。”
先進蒙面人似早知道是這樣情況,這下他倒不生氣了,他也不咬牙了。
“好啊!看劍。”
他話還沒說完,劍已出,他的劍又快又急。他是個極為聰明的人,知道殺人前絕不能動怒,所以他冷靜下來了,他也知道冷靜下來才能不被人殺。
後進蒙面人沒動,因為劍還沒到,劍到了就不能變方向了,他卻還能變道。
劍到了他仍沒動,一劍直取他的喉嚨,一劍刺進此人必死無疑,無論誰的喉嚨被刺破了都不能活著,他也不例外。他的喉嚨沒有被刺破,因為劍已被他用手夾住,劍不能再進一點距離,即使已經隔著他的喉嚨一毫。劍反倒不能再進一毫反而像是被大石壓住,先進蒙面人無論如何用力都是拔不出來。
他苦惱著,他使勁著,可他就是不放。
“這下我可以入住了吧?”後進蒙面人瞧著他的眼睛說道,他想看看這少年服不服,經驗多的人總是能夠通過別人的一舉一動揣摩出別人的情緒來,甚至知道別人接下來的動作,因為他所吃的苦比別人更多,他的經驗就是在吃苦中積累起來的。
但他知道這少年絕不服氣,聽到他的磨牙聲就像是他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才肯罷休。
後進蒙面人似笑非笑瞧著他,道:“你總喜歡磨牙?”
少年蒙面人道:“這世界上隻有兩件事能令我磨牙?”
後來蒙面人像是來了興趣:“哦?哪兩件事?”
少年蒙面人道:“第一,遇到我討厭的人。第二,令我生氣的人。”
後進蒙面人道:“這又有何區別麽?”
少年蒙面人道:“當然有。我討厭的人並不一定令我生氣,令我生氣的人一定是我討厭的人。
” “那麽我一定是屬於後者了。”
“你不屬於任何一種。這一次我磨牙是討厭我自己。”他的確討厭自己,他討厭自己武功不高,沒有好好跟隨他的師父練習一流的劍術,如果今日他的武功比蒙面人高多些興許那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他也就不需要討厭自己了。
蒙面人大笑起來,道:“你實在是個可愛的人。不如我們今晚就住一起吧?我睡地面你睡床上。”
“你……”他放了劍指著他,他忽然覺得蒙面人竟是無恥之徒,誰要跟他睡啊?他竟是再次磨牙起來,而且越來越大,他很生氣。
蒙面人卻是疑惑起來:“這一次你又是為何生氣?”
他沒說,隻磨牙。病公子這時卻是站起來了,別人都知道他殺人是不需要站起來的,他站起來就不是去殺人。
蒙面人看到他走過來而且在瞧著他,便道:“兄弟有何貴乾?”
病公子道:“我也沒房間。”
蒙面人似是知道他要做什麽了,道:“你也要入住?”
病公子道:“我也要入住。”
這實在是件有趣的事,小小的客棧竟是發生了如此有趣的事,先是少年蒙面人要入住沒有房間的客棧,再是後來蒙面人也要說他入住,現在病公子也說他要入住,三個人一起睡同一間房?三個不相識的人睡同一間房,這實在是有趣,也叫人覺得好笑。他們既不是兄弟也不是親戚,可卻要睡同一間房,實在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
後來蒙面人道:“我若不肯呢?”
病公子有點病態地道:“我可不會磨牙。”
少年蒙面人這次卻是對著病公子磨牙,道:“那你會做什麽?”
病公子道:“我會殺人。”
後來蒙面人卻也是咬牙了,莫非他也生氣了?
“好,好極了。”
雙錘蜂忽的站起來了,他的性格比他的雙錘更烈,“你就是白問柳?”
老骨頭瞬間不吃骨頭了,因為即將有新鮮的骨頭供他吃,生的骨頭才香,不像煮熟了的骨頭失去了生味。老骨頭不吃骨頭,其他人自然也不去做其他事了。
蒙面人卻是冷冷一笑,道:“白問柳會來這種地方?雙錘蜂何時變得這麽傻了?”
雙錘蜂一點都不傻,而且很聰明,傻的人早已經死在江湖中,他的屍體也早已經發臭。
雙錘蜂的肚子一挺,像個大肚婆一樣,肚子搖搖晃晃著,裡面似有水碰撞的聲音發出,他也走了過來,道:“不是為何不敢以面示人?閣下莫非有什麽難言苦衷?”
雙錘蜂的手已握緊雙錘,蒙面人卻是冷冷一笑:“是白問柳叫我過來的,他叫我來跟你們說聲他絕不會來這客棧的。”
雙錘蜂冷冷地道:“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看。”
看字一出,他撕開了他的黑布,他的樣子真是嚇人,他的下巴竟是已不見一半,少年蒙面人因害怕用手掩嘴了起來,往後退了退。
蒙面人又掛上他的黑布,道:“你現在總該明白我為何不以真面目見人了吧?”
雙錘蜂道:“我已明白, 也不明白。”
在座的江湖人士都是如雙錘蜂一般即明白又不明白,蒙面人卻是冷笑道:“是白問柳做的。”
說到白問柳,他雙手雙腳甚至全身竟是微微顫抖著,無論誰見到了他的鏢都會記憶深刻,被削下巴的人更是不會忘,這是他的痛,他的恥辱,正如病公子一樣永遠不會忘記白問柳的眼神。
殺人的眼神。
雙錘蜂道:“那你又為何出現在這裡?不應該是躲起來過下半生麽?”
蒙面人變得陰沉,他的嘴巴緊閉著,他沒有咬牙卻更像在咬牙,“下巴和性命你選擇哪樣?”
他這麽一說誰都知道他是被逼來的,因為他已用他的下巴證明,能夠用生命證明的任何事當然都可信。
蒙面人隻覺得他的血液變冷了,提到白問柳的時候他既是恐懼又是憤怒,更多的是恐懼多於憤怒,無論誰都怕死,無論誰都怕白問柳的飛鏢。
“我也在等他出來。”蒙面人說完他仿佛陷入了沉思。
你看,世上的人就是這樣,隻要你很出名了認識你的或是不認識你的,都想與你見識一面,他們有什麽目的呢?他們什麽目的都有,想與你結交的人也有,想殺你出名的人也有人在。江湖,本就是個複雜的地方。
老骨頭又開始吃骨頭了,吃不到生骨頭他當然隻能吃熟骨頭。
“我知道白問柳在哪?”門外又進來了一身白衣的翩翩少男,他手持白扇,束起頭髮綁成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