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大地白芒一片,北方的冬天總是喜歡下雪,雪能夠蓋住天地的景物,卻蓋不住空氣的血腥味。
三個月前發生了一件震動江湖中的大事,以信譽聲名遠播的白家鏢竟然監守自盜李家莊的一趟鏢。這實在是可笑至極的事情,但又令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去信。要是其他鏢局運鏢盜鏢就不會有人那麽關注,可偏偏運鏢的人卻是白問柳。令人關注的是跟他一起運鏢的兄弟死了,他的人和鏢也一起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湖中無論誰都知道白問柳,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他的鏢比他的人更出名。無論誰都不願試接他的飛鏢,因為接他鏢的人都死了,無論誰都不願意惹他,因為他的鏢非但又快又狠而且又準。有人說他得到了李尋歡的真傳,因為小李飛刀的飛刀也是又快又狠又準,也有人說他的飛鏢比小李飛刀還要更厲害一層,因為他發鏢的時候從不看人在哪裡,鏢簡直是隨他的心走。他發鏢的時候你根本看不到鏢,鏢已經割開你的喉嚨,等你發現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本不應該引得江湖動亂,江湖中誰人不是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誰都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會死,反正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引得江湖震動的是他運的鏢不是他的人,鏢裡有西域運來的珠寶和象牙,要是誰得到了那批貨他這一生的生活將會過得很好,誰都想過得無憂無慮,誰都想不勞而獲,可這世界上並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找到了白問柳自然就找到了那批東西。
“誰知道白問柳在哪?”坦胸大漢進到客棧大聲喝道,他摘下白笠抖雪。這樣的天氣已算是很冷,可非但看不出他冷,反而覺得他很熱,他的眼睛掃視過眾人卻是沒人敢跟他對視。在江湖中走動的人都會知道這人絕不好惹,辣手摧花張大腳的名聲沒幾個人不會不知道。
他的腳又臭又硬,放到河中河裡的魚都已吃不得,那條河過了三天三夜才能變成好水。他殺人從來不用兵器,他的腳就是他的武器。
據說關外一幫盜匪遇到他時全都丟了性命,一一被他殺死,不是被刀砍死也不是被毒毒死,而是被腳踢死,連人帶馬被一腳踢死,只需一腳,一腳就可以,因為從沒人見他發第二腳。
那日涼風吹來,卻吹不散這夏熱,張大腳坐在茶館外邊喝茶,一張掛布被吹得獵獵作響,盜匪隔著十米大叫逼迫所有人交出錢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張大腳一聲不吭地走了過去一腳踢出,那裡的人和馬瞬間人仰馬翻,幾名盜匪和馬都已經倒在地上發不出聲,等到人們過去查探時他們已經斷氣,一個不剩。
要不是他的腳硬的跟鐵一樣怎麽可能會一腳踢死人和馬?他們怎麽像花兒一樣快速頹敗?辣手摧花的張大腳的大名就是這麽由來,據說他現在正在練他的手,想要變成他的腳一樣,練得又臭又硬。
“你知道?”使得一手好錘的胖子喝道。這又是一名人物,雙錘蜂。與人交手時他的錘面會張開像黃蜂一樣的針尾,近日死在他錘下的英雄不說有十幾個少說也有七八個。
一身白衣劍客的人坐在角落裡喝茶,他的身體看似有點羸弱,喝完了茶他就慢慢地吃菜,慢慢地喝酒,他已經呆在這裡半個時辰,像是一粒沙塵無人關注。他的腰裡有柄劍,隻要他的手裡握著劍別人絕不敢去惹他,因為他的劍很毒很快,越弱的人隱藏得越深。江湖中誰都知道這道理。
“那病公子可否知道白問柳在哪裡?”張大腳看著他道,
羸弱的白衣劍客看過去實在是太弱了,所以他在江湖也有個名稱――病公子,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病公子絕不是生病的原因導致的,而是為了練出又快又狠的劍,別人練劍是在空地上練,他練劍是在掛滿木頭的空間練,木頭衝來他用劍劈開,劈不開隻能被木頭衝撞,長期以往他的身體自然大受重傷,但是……現在他練成了,他的劍又快又毒。 “我輸了。”白衣劍客握住酒杯道,酒杯快要裂碎刺破他的手他卻仿若全然不知。一個月前他和白問柳交過手,別人都知道他們交手時一定很精彩,高手過招本就很精彩,所以沒人會錯過,看過的人都會記住,白問柳隻用了一鏢就讓他輸了,一鏢而已,絕無第二鏢。
那日,白問柳和他站在路上對視,即使烈陽照來路人卻也沒想走,誰都知道這一戰日後必定名動江湖,誰都渴望見證英雄的誕生。
白問柳沒動他也沒動,白問柳絕不會動,因為他動的時候他的鏢就要飛出,白衣劍客卻是要動了,他已觀察清楚白問柳的動作,鏢必然從他袖中發出,這一點絕不會錯。
鏢的確從白問柳袖中發出,白衣劍客動的時候鏢卻已經飛來,可白問柳卻沒有動,他的手沒動,他的腳沒動,他的身體也沒動,可鏢卻已經飛來。他沒看清白問柳的動作,鏢已飛來擦破他的臉,所以他輸了。現在他的臉還有刀痕,這是給他的警告也是他的恥辱,他發誓他要再和白問柳決戰,所以一個月後他出來了,他在等,等白問柳出來。
“你想和白問柳交手?你不行。”白衣劍客冷冷地道,他隻說他不看,因為他的眼在看酒杯。別人知道他的眼在看酒杯他的心卻在看張大腳。
張大腳冷笑,“你怎麽知道我不行?”
白衣劍客喝下一杯酒道:“因為你打不過我。”
這實在是無法反駁的理由,張大腳打不過他當然打不過白問柳,因為他打不過白問柳,一個月前他已經驗證過。
張大腳站起來喝道:“病公子難道想和我切磋一下?”
病公子並沒有站起來,有的劍客殺人需要站起來找尋別人的破門,病公子卻不需要。他的眼已經在他心中,心中有眼的人那才是最可怕的人,所以他不需要。白問柳是否也已做到心中有眼呢?他做到了,並且比江湖中的人更早,他的眼也比別人看的更準更快, 所以他的鏢才能例無虛發,正如小李飛刀一樣――例無虛發。
病公子道:“難道你不想?”
張大腳的確想,因為病公子和白問柳交過手,要是病公子他都打不過,他的確已不需要找白問柳了。可他不是個蠢人,蠢人才會和白問柳交手,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環境誰和病公子交手都是個蠢人,就算他自認為不是,別人卻覺得他是。
因為李霸斧也在這裡,別人不知道他是個長什麽樣的人,因為李霸斧總喜歡變著模樣,他的模樣變了他的斧頭卻從沒有變過,他的斧頭總有人認得出。
不止李霸斧在這裡,天鷹教十三壇三大壇主也在這裡了,他們三個看過去就像是平常百姓一樣坐在中間,要是你不仔細看絕不會看得出是他們。他們走到百姓中他們就是百姓了,他們從百姓中走出來他們就是天鷹教的壇主了。
吃骨頭不吃肉的“老骨頭”也在這裡,他的桌上總是有肉卻沒有骨頭,因為他隻吃骨頭,什麽骨頭他都吃,他都敢吃,包括人骨。
三劍客也在這裡,他們三個人使A劍術一模一樣,他們也長得一模一樣,可你和他們交手時就像是一個人交手,功力加起來卻是一個人的三倍,誰都不願和一直處於巔峰的人交手,更不會和三劍客交手,那樣你只會敗,敗得一踏塗地。
不僅他們,江湖中有名的無名的也都出現在這裡了,因為有人說過白問柳要在這裡出現。抓到了白問柳也就找到了寶物。
雪還沒停,可人還在趕來,客棧已經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