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雖被稱讚，然而低頭看著這奏章，卻不由出神了，腦子裡不知怎的，想起了曹操的一句詩:“……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天災雖然可怕，然則亂世人禍更加可怕！

　　蒙古南侵，亡金滅宋，按史書記載，將有至少六千萬人死於戰亂、屠殺……

　　“林公子?林公子?！……”陸乘風見林天有些失神，輕聲叫道。

　　“嗯?”林天驀然回神，微微搖頭，甩了甩了腦子，想將腦中亂冒出來的東西甩掉。

　　陸乘風暗暗佩服林天的一句為國為民，心想:“執迷文字書法，倒是落了境界了！”

　　也不提書法鑒賞了，順著話題，笑問道:“照林公子之見，當今武林之中，何人能稱得上是為國為民的大俠?”

　　黃蓉心頭一動，也想聽聽他的回答。

　　林天眉頭微微一蹙，說道:“陸莊主以為呢?”將皮球踢了回去。

　　陸乘風卻不回答，拋磚引玉道:“武林中有四絕，名震天下，其中西毒歐陽鋒惡名遠播，自然稱不上大俠。”

　　林天點點頭，說道:“不錯。”

　　陸乘風又道:“南帝段皇爺沉迷武學，荒於朝政，致使段氏基業為高氏架空，被逼的傳位幼子，如今已出家為僧了，呵呵，如此人物名聲雖大，恐也稱不上大俠二字！”

　　林天嘴角一勾，笑道:“有理。”

　　陸乘風微微一笑，說道:“東邪黃島主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琴棋書畫，乃至農田水利、經濟兵略等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可稱為大俠麽?”這回他不自答了。

　　黃蓉不禁瞧向林天，想聽聽他如何說自己的父親。

　　黃藥師學究天人，林天心裡十分佩服，也瞧了黃蓉一眼，笑道:“黃島主的本事我是聽說過的，的確驚為天人，我是自問不如的！”

　　黃蓉得意的笑了，看向林天的眼神中，露出算你有自知之明的神色。

　　陸乘風也笑了，黃藥師是他的恩師嘛！

　　然而，林天忽然語氣一轉，說道:“不過大俠二字，黃島主卻也擔負不起啊！”

　　黃蓉神色兀的一變，嬌橫的瞪了他一眼。

　　陸乘風眉頭緊皺，似有幾分不喜，“哦?”

　　林天笑道:“黃島主行事瀟灑隨心，外號東邪，邪者，不正、斜也！他那一身驚天本事，卻沒能用來廣惠天下黎民，奇俠、怪俠能稱之，離大俠相距甚遠！”

　　黃蓉聽他說的有理，但是心服口不服，哼哼兩聲，以示不滿。

　　陸乘風卻是輕歎一聲，說道:“據我所知，黃島主年輕時也是一心赤誠為天下啊，可是……唉~”

　　黃蓉道:“可是什麽?”

　　陸乘風想起了恩師，不由神情黯然，連連歎息數聲，並不回答。

　　黃蓉心奇，追問道:“可是什麽啊?”

　　陸乘風只是輕歎，林天呵呵一笑，代為說道:“黃島主讀書頗有見地，然則卻與正統相去甚遠，思想離經叛道，為士林所不容，被斥之為歪理邪說……”搖搖頭繼續道:“如此不容於天下士林，豈能入世為官?不能執政一方，又豈能造福一方百姓?唉，於是黃島主激憤之下，索性我行我素，步入江湖啦，他其實是個失意之人呐！”

　　陸乘風又是長歎一聲，黃蓉也不禁想起了父親眉宇之間，總是凝聚著的蕭瑟落寞。

　　書房氣氛，一時壓抑，林天也心底歎息，一個人就算再有學問，再有本事，面對掌握著天下輿論的士林，若與之對立，也只能黯然收場啊！

　　許久，陸乘風呵呵一笑，說道:“恕罪恕罪，陸某一時失神啦。”

　　林天擺手笑道:“無妨。”

　　陸乘風又道:“那北丐洪七公呢?洪幫主行俠仗義，一直率領丐幫英雄抗擊金國，黑白兩道皆十分敬重於他，他可當得起大俠二字了吧！”

　　陸乘風說起洪七公，神色間也是頗為敬重，黃蓉撅了撅嘴，仿佛對自己父親被比下去，心裡很是不舒服。

　　提起洪七公，林天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沉吟了良久，才說道:“洪七公俠義為懷，當得一個俠字！”

　　陸乘風眉頭微蹙，因為林天隻說他當的一個【俠】字，而非【大俠】，語氣竟然有些不滿的說道:“洪幫主怎的也稱不上大俠?”

　　他是黃藥師的弟子，黃藥師被林天認為稱不上大俠，他都沒有不滿之情，由此可見洪七公在江湖上之分量！

　　黃蓉卻心頭微喜，暗道:“這樣才好呢，我爹爹也稱的上一個俠(奇俠、怪俠)字，他們又是旗鼓相當啦！”

　　林天暗暗組織了下措辭，問道:“陸莊主以為女真人如何?”

　　陸乘風不假思索的說道:“女真人野蠻暴虐，殺我漢人百姓數百萬，靖康之恥，辱我趙宋皇室，此仇此恨，實為我漢人之世仇！！！”一向儒雅有加的陸乘風，此時義憤填膺，臉露猙獰之色。

　　林天暗道:“在這個時代，漢人對女真人之仇恨，果然深入骨髓啊！”

　　他心裡十分理解這種世代相傳的仇恨，他在原世界中，雖建國六十余年後，提起日本國的侵略，以及後來的不知悔改的拜鬼，他也是心懷憤怒、仇恨，見著他們國家地震海嘯什麽的，在網上響應河蟹大神的號召，說要人道主義啥的，心裡則大罵活該遭天誅、死光才好！

　　這個世界雖然是武俠世界，但是歷史大勢，還是蒙古亡金滅宋，大殺天下，他是穿越者，有著歷史的先覺優勢，他知道，相比較於女真人，蒙古人所帶來的災難將更加恐怖，何況女真大殺漢人，那已經是近百年前的事情，這數十年來，北地漢人休養生息，人口早已經過五千六百萬！

　　如今草原一統，鐵木真兵強馬壯，野心勃勃，宋金若是仍然互鬥不休，實非明智之選！

　　按林天想來，宋金聯合，才是正道，若是還聯合西夏則更好，如此或者可與蒙古一較長短！

　　只是這軍國天下的事，並不是他一個武林人士所能左右得了的，雖然他武功絕頂！

　　林天心中這麽想著，也不好冒然非議漢人對女真人的世仇，隻得長歎了一聲，說道:“陸莊主，你可知金國北面，大草原上的事情?”

　　“大草原上的事?”陸乘風一愣，他自被逐出桃花島後，長居歸雲莊，歸雲莊守著太湖這一隅之地，大草原上的事情，他怎麽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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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簡要局勢，唯利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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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天這麽想著，也不好冒然非議漢人對女真人的世仇，隻得長歎一聲，說道:“陸莊主，你可知金國北面，大草原上的事情?”

　　“大草原上的事?”陸乘風一愣，他自被逐出桃花島後，長居歸雲莊，歸雲莊守著太湖這一隅之地，大草原上的事情，他怎麽能知道?

　　黃蓉聞聽大草原，不禁想起了郭靖曾經講起的在草原上射狼、牧羊等趣事。

　　林天神情一肅，神情鄭重的說道:“陸莊主，據我所知，草原上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數年前，他已經一統草原各部，建了大蒙古國！”

　　古代消息閉塞，遠在江南的宋朝百姓，知道大蒙古國的幾乎沒有，但是慧眼如炬的人，卻是有的！

　　陸乘風就是這樣的人，他微微一驚，說道:“北方草原一統?大蒙古國?”神似不信，“這在怎麽可能?女真人怎麽可能任由草原部落做大?”

　　林天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金朝當然不允許，為此還不惜施行過減丁之策，但是金朝如今朝政腐朽，……都失敗啦！”

　　陸乘風神情震驚，問道:“你說的那個一統草原的大人物是誰?”

　　林天道:“他叫鐵木真，被尊稱為成吉思汗，就是‘擁有四海’的意思。”

　　陸乘風斷言道:“此人必定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林天道:“匈奴、鮮卑、羯、氐、羌、突厥、契丹，自古北方草原崛起，給我神州帶來的，都必將是滔天的災難！”

　　林天每說一個草原民族，熟知歷史的陸乘風，便想起一樁樁漢人被屠殺蹂躪的歷史慘劇，對於林天的論斷，深以為然，不禁連連點頭。

　　林天眼露精光，伸手拿起一支毛筆，沾了沾墨，在一張白紙上簡要的畫了起來，邊畫邊說:“這裡是北方草原上的大蒙古國，猶如當空烈日，實力強大至極;這裡是西夏，西夏人口不過二百五十萬，底蘊薄弱，不足以抗蒙;這裡是金朝，金朝底蘊倒是深厚，然則朝政腐敗，已屬日薄西山，亦非蒙古敵手！……”

　　林天筆下將長江、宋朝地界畫出，一指蒙古國，說道:“若是蒙古鐵騎南下，西夏、金朝必然覆滅，屆時連金朝也打不過的宋朝，將直接面對比金朝更加強大的蒙古鐵騎！陸莊主，你以為那時，宋朝勝算幾何?”

　　陸乘風雙手緊緊抓住輪椅兩邊扶手，撐起了身子，眼睛盯著林天所畫的局勢圖，臉色微微發白，額上似有虛汗滲出。

　　林天畫的時候瀟灑自然，頗有指點江山、胸有韜略的氣質，然則陸乘風看著那畫，腦子裡卻浮現出了一幕幕慘烈的戰爭景象……

　　他嘴唇有些發抖的說道:“我宋朝……連日薄西山的金朝也勝不了，屆時豈不……豈不……”陸乘風兩臂顫抖，支撐不住身子，“啪”的一聲坐到了輪椅上，神情驚懼，“……豈不要國破家亡、兆民淪於異族鐵騎之下?”

　　林天想起了歷史上的崖山海戰，此戰蒙古以少勝多，宋軍全軍覆滅，數十萬軍民蹈海自盡;而崖山海戰之後，宋朝戶籍薄上近3/4的漢人被屠殺！

　　林天心中感慨不已，歎息一聲，說道:“蒼天無情，卻也有道，其道不過四個字:強生弱死！”

　　“強生弱死，強生弱死！”這四個字一下便烙印進了陸乘風的腦海裡，他參照歷史，隻覺天道至理，果然如此，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恐懼之情，緩緩抬頭看向林天，見他眉宇間有幾分滄桑悲憫之色，心道:“這林公子不但武藝卓絕，更難得才智傑出、憂國憂民，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心頭竟然不由生出了幾分崇敬之情。

　　“林公子見識不凡，陸某佩服，陸某還想請教，局勢如此，我宋朝如何才能強大起來，以能夠抵禦這蒙古鐵騎的侵襲?”陸乘風雙手抱拳，向林天行禮問道，歸雲莊基業就在宋朝，他於公於私皆不希望宋朝覆滅。

　　林天搖搖頭，看著簡要局勢圖，說道:“你我遠在江湖，這天下大事，豈能左右的了?況且……宋朝朝政之腐朽，較之金朝，也是當仁不讓，病入膏肓，已經無法可治！”

　　陸乘風“啊”的一聲驚呼，他心中也知道宋朝朝政已然腐朽至極，並且自己是沒有辦法的，隻道才智傑出如林天，可能會有方法挽回，然而聽到林天也是如此評斷，說出了他自己心中的絕望，不由悲絕:“難道我宋朝竟無生機了麽?”

　　林天瞥了他一眼，嘴角神不知鬼不覺的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輕笑，然後一閃而逝，神情苦困的說道:“這問題我也曾絞盡腦汁的想過，然而實在沒有辦法，唉，窮究心力，我也隻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陸乘風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忙問道:“什麽辦法?”

　　林天指了指那副簡要局勢圖，說道:“大蒙古國獨大，西夏、金朝、宋朝任意一國皆不能敵，然而若是這三國聯合，或者可成兩強對峙之勢，於我宋朝而言，有西夏、金朝為屏障，並不需與蒙古刀兵相見，倒是頗為有利！”

　　陸乘風眉頭緊皺， 盯著簡要局勢圖，心中覺得林天說的有理，然而口中卻不由怒道:“女真乃是我漢人世仇，豈能與仇敵握手言和?再者女真輕諾寡信，當年與我宋朝聯合對遼，結果卻背信棄義，如何能再與他聯合?”

　　林天張了張嘴，本想說蒙古入侵金朝，金朝為防止腹背受敵，必然不敢背信棄義，況且國力不支，也需宋朝援助，然而又一想，憑陸乘風的才智，不應當想不到這點，他的話，多半是出於仇恨，口不擇言，也就沒說。

　　“不聯合，必然被蒙古各個擊破，聯合或者還有一線生機。”林天語氣淡然的說道:“洪七公率領丐幫英雄，不忘世仇，常殺金狗，這自然是俠義之舉，然而卻也激化了宋金矛盾，所以我認為，他也隻稱得上一個俠字，但是卻稱不上大俠。”

　　陸乘風聽心中素來敬慕的洪七公被如此評價，有些心直口快的嘲諷道:“難道要與世仇相談甚歡，才算是大俠嗎?！”

　　林天眼中閃過一抹冷笑，隨口回道:“世無恆敵，亦無恆友，唯利是圖耳。”

　　“這世界上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林天文鄒鄒的將這句赤裸裸的觀點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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