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從西岩山領兵回到建州,建州城的安危暫時得到了保障。
在西岩山和章仔鈞將軍臨別之前,將軍把他親筆寫下的三策兵法交到了王政的手中,就像當年進獻給王審知一樣,章仔鈞希望王政可以守護閩地的安寧。
此時,住進建州刺史府的王政,在得閑之際開始鑽研章仔鈞的戰、守、攻三策兵法。文章生澀難懂,何況還是專業性很強的兵法,不過王政此前在王宮的時候,就讀過幾本兵書,因而這會兒也算是略懂一二了。
在一旁伺候的阿珠原本對兵書就有點興趣,見王政在反覆研讀這戰、守、攻三策兵法,也不直接問兵法的內容,轉而問道:
“公子,天下有這麽多的兵書,大唐皇帝為什麽不懂得好好利用,反而讓當今天下變得這麽混亂了?”
“從前太宗知道軍備是不可以放棄的,所以天下雖然太平,也不敢忘記戰備。秋冬農閑的時候,召集人民打獵借此教練武事,教他們學習前進、後退、跪下、起立的方法,使他們的聽覺和視覺習慣於鍾鼓、旗幟以及這些軍隊的號令之間而不迷亂,使他們的心意適於攻打殺戮的情形而不致恐懼。因此即使有盜賊的事件發生,而人民也不會驚恐潰亂。等到後來,采用迂腐的儒生建議,把解除軍備當做君王的英明措施,天下既然安定了,就把裝備武器收藏起來。幾十年、幾百年以後,裝備武器都敗壞了,人民一天一天地習慣於安樂生活,一旦忽然傳來盜賊的警報,就彼此惶恐,傳布謠言,不戰就逃跑了。開元、天寶年間,天下難道不是很安定嗎?就是因為那時人民習慣於太平生活的快樂,經常生活在酒食遊戲裡面,那堅強的意志和勇氣逐漸減少以至於衰頹,筋肉萎縮僵化而振作不起來,因此小小的安祿山一旦乘機作亂,四方的人民就象鳥獸奔竄一樣,求作囚犯和俘虜還來不及。天下分裂,而唐王朝當然因此而衰弱了。”
“還是不太明白,公子,你講簡單一點。”
“這天下的形勢就好比人的整個身體。王公貴人用來保養身體的措施,難道不是很周全嗎?而他們平日常常由於病多而苦惱。至於農夫平民,終年勤勞辛苦卻未曾生病。這是什麽原因呢?天氣和季節的變化,這是產生疾病的原因。農夫平民,夏天最熱的時候奮力耕作,冬天極冷的時候還在野外勞動,他們的筋骨經常冒著烈日嚴寒,肌膚被雨雪霜所浸漬,使得他們輕視霜露,不畏風雨,所以寒冬炎暑不能夠給他們造成病害。而王公貴人住在高大深邃的房屋裡,出門就坐車子,刮風就穿皮衣,下雨就打著傘,凡是用來預防疾患的工具無不應有盡有,畏懼風雨寒暑有些太嚴重了,保養自己的身體也有些太過分了,稍不注意,寒暑就侵入身體了。因此,會保養身體的人,使自己身體能夠安逸又能勞動,慢步快走活動操作,使自己的四肢習慣於寒冬炎暑的變化;然後可以使身體強健有力,經歷艱險而不受傷害。人民也是如此。現在太平的時間長了,天下的人驕氣懶惰脆弱,就象婦女小孩不出內室的門一樣。談論起打仗的事情,就嚇得縮著脖子大腿發抖,聽說盜賊的名字,就掩住耳朵不願意聽。而且士大夫也不曾經說起戰爭,認為這是生事干擾人民的生活,露了苗頭不可以讓它再發展。這不也是畏懼太嚴重而保養得太過分了嗎?”
“原來是這樣的,這下我明白了。這麽說,我們閩地也要準備好隨時應對戰爭的準備咯!”
“天下本來就有意想不到的禍患。
愚昧的人看到四面八方太平無事,就認為變故無從發生,這也是不對的。現在各地割據,每年都要奉送給中原正統財物。奉送的財物是有限的,而索求財物的人是無滿足的,這種形勢必然導致戰爭。戰爭,是必然的趨勢,不從我方開始,便從敵方開始,不發生在西方,便發生在北方,所不知道的,只是戰爭的發生有早有遲有遠有近,總之,戰爭是不可能避免的。國家如果免不了用兵,而用兵不憑著逐步訓練,卻使人民從安樂太平的環境中,一下子投身軍隊走向生死決鬥的戰場,那他們的禍患必定有不可估計的危險。所以說,天下的人民只知道安樂而不知道危險,能夠安逸而不能勞累吃苦,這是最大的禍患。” “那我們該如何準備呢?”
“章將軍的這三策兵法,是要讓士大夫崇尚軍事的勇敢,講述演習兵法,對在官府服役的平民,教他們學會列隊布陣的法度,對那些負責緝捕盜賊的差役,教授給他們撲擊刺殺的方法。每年年底就集合在府城裡,象古代考試武藝的辦法,評定勝負,有賞有罰,等實行的時間長了,就又按照軍法部署辦事。然而持不同意見人一定認為無故調動人民,又用軍法困擾,那百姓將會不安定,可是這才是安定人民的好辦法。閩地果真不能去掉戰爭,總有那麽一天將驅使沒有受過訓練的百姓去作戰。平時召集百姓進行訓練,雖然有些小的恐慌,可是跟突然讓那些沒有受過訓練的百姓上戰場的危險相比,又怎麽樣呢?現在駐扎在地方上的軍隊,驕橫又有怨言,欺壓百姓,向他們的上司邀功,什麽原因呢?這是因為他們認為天下懂得作戰的只有他自己罷了。假如使一般百姓都對軍事熟習,他們知道還有對手存在,那麽一定能夠打破他們的壞主意又壓下他們的驕氣。”
“章將軍可真厲害,我們閩地一定可以打贏這場戰爭,對吧公子?”阿珠興高采烈地問道,王政呵呵一笑,臉上卻布滿了愁雲。
阿珠又見章將軍的三策兵法上夾帶著幾幅圖案,便問王政:“這些圖案是什麽?”
“是閩地五州的地形圖,只是粗略的地形。”跟現代地圖相比,王政顯然對這些粗略的地形圖非常不滿意,只可惜現代地圖沒有和他一起穿越到這裡。
阿珠聽了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啊!對了!我記得舅姥爺的書房裡也收藏了許多這樣的圖案,這次從福州搬家到建州來,舅姥爺還特意交代要把這些圖案都帶上。公子若是需要,我這就去問舅姥爺借來。”
王政隨即讓阿珠快去快回,心裡對翁老收藏的那些地形圖充滿了期待。翁老的宅邸和刺史府在同一條坊巷,不一會兒,阿珠就提著一個小箱子過來了。王政打開箱子一看,果然都是地圖,不僅有大唐天下的疆域粗略圖,還有各藩鎮屬地的詳細地形圖。
王政認真地看了看這些地圖,不僅局勢複雜,格局不同,且大部分的地名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從各個年號的地圖中,王政似乎看出了大唐盛世是如何一步步被藩鎮割據的。
貞觀元年,太宗分天下為十道:關內道、溳南道、溳東道、溳北道、幱南道、隴右道、淮南道、湟南道、劍南道和庭南道。
貞觀十四年,全國共設三百六十州府,下轄一千五百五十七縣。
開元二十一年,又分天下為十五道,即帆幱南道、湟南道各分為東、西道,又增設了京畿道、都畿道和黔中道。
唐玄宗天寶年間,在邊境逐漸設置了十個節度使,分別為平盧、范陽、河東、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四鎮、北庭伊西八個節度使區,加上劍南、嶺南共為十鎮。
節度使初置時,作為軍事統帥,主要掌管軍事、防禦外敵,而沒有管理州縣民政的職責,節度一詞意為節製調度。後來漸漸總攬一區的軍、民、財、政,所轄區內各州刺史均為其節製,並兼任駐在州之刺史。
此後,節度使的權勢達到了極點,甚至皇帝的擁立與罷黜都取決於節度使。梁朝的朱溫原先就是宣武軍節度使,後唐皇帝李存勖的父親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還有佔據淮南的楊行密是淮南節度使……
一方節度使至少坐擁兩個州、兩座城池。然而,王政眼下僅僅只有建州、一座城池,而且還是剛被洗劫一空的城池,霸業征途顯然遙遙無期。不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天下,王政的霸途就是要從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