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梟雄鑽天鷂就這麽被一箭射中眉心當場斃命，射箭的正是徐忠。徐忠自從衝入反賊大營之後就一直在搜索鑽天鷂的身影，盡管他並沒見過鑽天鷂長什麽樣，但鑽天鷂在拚命收攏部下的時候還是被徐忠給發現了，一箭結果了他之後徐忠與張鎮芳匯合，將兀自頑抗的反賊頭目接連砍落下馬，才提著鑽天鷂的人頭殺了出來。

　　這場夜襲直到天亮才終於停下，反賊的大營已全部被燒毀，當場被擊斃者有上千人，俘虜近兩千人，其余人等都趁著夜色逃散了。而突襲的五百名官軍卻僅僅戰死不到五十人。

　　而朱桓這邊的損失卻不大，原因就在於紅娘子兵分兩路，從後方突襲的騎兵被壕溝擋住，損失不小，而紅娘子親自率領的這一部分碰上了早已埋伏在車後的官軍，在密集的箭雨及強弩之下很快就傷亡慘重，見攻不過去，紅娘子帶著剩下的三百余人逃脫了。

　　對於農民軍朱桓一直記得劉伯溫的一個說法，他說農民起義有“九惡”，所謂的九惡，就是歷代農民起義都不曾避免的九條錯誤，一惡“不敬孔孟，褻瀆聖人之道，敗壞天理人倫”;二惡“攻伐無度，形同流寇”;三惡“時降時反，相互猜疑”;四惡“糧餉不能自足，臨陣不知兵法”;五惡“掠人妻女財產，隻知取之於民，而不知養於民”;六惡“為將者心胸狹隘”;七惡“為士者缺乏訓練，作戰形同群毆”;八惡“勝時聚集，敗時作鳥獸散”;九惡“此義軍與彼義軍之間，相互猜疑，互相攻伐”。史載朱元璋聽到此說法後“聞之勃然色變”，而劉基卻毫無懼色，繼而總結發言:“九惡不除，雖稱義軍，實則草寇流賊。

　　不管劉伯溫有沒有說過這段話，朱桓覺得這九條還是很有道理的，不管歷史如何評價，這也是為什麽歷史上很少有農民軍能夠成事。

　　戰後，趙光霽手下的官軍正在打掃戰場，救治己方受傷的官軍。戰死的官軍由書記官記錄下來，撫恤會由朱桓在京城的綢緞莊直接交給他們的家人。朱桓早已頒下賞格，所有戰死的給予五十兩的撫恤，受傷的給予三十兩，其余的每人二十兩，當場打開箱子將賞銀發放下去。

　　對於長期拖欠餉銀的官軍來說這無疑是一筆巨款，全軍上下對朱桓感激不盡，都指揮使趙光霽更是對朱桓刮目相看，覺得他無論是賞賜還是臨機決斷上與其他的藩王大不一樣。這些年反賊攻破了不少城池，許多藩王被殺，寧可城破也不願意拿出銀子犒賞官軍，最終落得人才兩空。

　　“王爺！屬下在反賊的大營內抓到一個書生，自稱是杞縣李信，家中世代為官，是被匪首紅娘子脅迫來的。”徐忠悄然來到朱桓身邊匯報道。

　　“杞縣?李信?”朱桓感覺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聽到過。

　　“王爺，外面這麽冷披上這件大氅吧，別著涼了！”沈清妍從車上下來拿著一件黑色的大氅給朱桓披在身上。

　　朱桓擔心沈清妍被外面血腥的場面嚇住，連忙將她扶到車上，輕聲說道:“我沒事，昨晚嚇壞了吧?”

　　“有王爺在身邊，臣妾不怕！”沈清妍望著朱桓的眼睛回道，只是她猶在顫抖的雙手出賣了她，朱桓憐惜的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拍了幾下，“沒事了，反賊都被打跑了。婉兮，婉如照顧好王妃！”朱桓看著沈清妍猛然想起了徐忠剛才所說的李信是誰了。

　　之前他派徐昌去河間府調查沈家時，徐昌曾經提過沈清妍的父親當年給她許過一門親事，

是她的表哥叫李信，杞縣人。　　“杞縣人?李信?”朱桓小聲的念著這個名字，“不對，當時徐昌提起時我就覺得這個名字熟悉，應該在這之前就聽過。”

　　“李信?紅娘子?難道是。。?！”朱桓終於記起來了，這個李信果然不簡單，他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後來歸順了李自成的李岩，李信是他的原名！

　　朱桓看著遠處被綁著的李信，心裡感慨萬千，知道了李信就是李岩之後，歷史上關於李岩的命運隨之在朱桓腦海中浮現出來，與紅娘子成親之後輔佐李自成，後因李自成手下大將嫉妒被殺。

　　不得不說李岩是李自成軍中少有的具有長遠眼光的人才，不過他始終沒有進入李自成部下的核心圈，始終沒有得到李自成的信任。

　　盡管知道李信的能力，因為沈清妍的關系，朱桓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招攬他。

　　朱桓將徐忠叫過來輕聲吩咐道:“把李信放了吧，給他一匹馬！”

　　“是，王爺！”

　　朱桓站在原地看著李信被松開繩索，牽過徐忠送的坐騎，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馬車，隨即上馬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直到消失在視野外。

　　朱桓不知道的是騎在馬上的李信早已淚流滿面，剛才沈清妍從馬車上下來時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盡管已經多年沒見，這個原本已經許配給他的表妹已經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王妃，她給朱桓披上大氅的那一幕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內心。

　　他不甘心，他恨沈斯年撕毀約定，他恨崇禎將他的父親流放，他恨朱桓奪了他的未婚妻！

　　李信渾渾噩噩的騎在馬上，天地之大，他不知該去往何處，父親死後他的家已經破了，沈清妍嫁入王府之後，他更是心灰意冷，開始散盡家財，以後要怎麽做他並不知道。

　　不知不覺間李信竟然來到了野雞崗山下，幾天前紅娘子就是馱著他從這條小道上的山，雖然當時他被蒙著眼睛，但紅娘子帶他下山時已經沒有再限制他了。

　　“不知道那位紅衣姑娘兵敗後逃到哪去了?會不會回到山上去了?”李信在小道上踟躕了一會終於還是順著小道上了山。

　　順著蜿蜒的小道一路上了山，來到山寨的大門前，此時早已沒有人在此看守，李信順利的進了山寨。

　　寨子裡空無一人， 這些反賊早已逃亡他處，山上留守的老弱婦孺已經得知大當家被殺，紛紛收拾好行裝四處逃命去了，不逃的話官軍遲早會上山來將他們斬草除根。

　　李信牽著馬來到鑽天鷂的大寨前，一群人身披白布麻衣正跪在大寨前，一個年輕的女子跪在最前面，此時她已換下紅衣。

　　李信將馬拴在樹上徑直走到紅娘子身旁，彎下腰拜了幾拜。對於鑽天鷂他還是很敬佩的，這麽幾年鑽天鷂從未下山搶掠過百姓，反而收留了很多活不下去的人。

　　“你為什麽還回來?”紅娘子的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

　　“姑娘，為何還留在此處，官軍很快就會來圍剿你們。”李信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回來。

　　“我爹死了，可我連我爹的屍首都沒有見到，這些狗賊殺了我爹，殺了這麽多兄弟，我一定找那狗王報仇！”紅娘子咬牙切齒的說道。

　　“可你現在只有這麽點人怎麽報仇?”李信回頭看了一眼，此刻還留在紅娘子身邊的只有不到三百人了。

　　“我會帶領他們投奔闖王去，李信，你跟不跟我去?”紅娘子猛然站起身看著李信的眼睛問道。

　　李信看著紅娘子哭紅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期待。李信閉上眼睛，回想起沈清妍為朱桓披上大氅的那一幕，想起朱桓高高在上的身份，想起他爹受閹黨迫害，想起了那滿地的屍體！

　　一團火從李信的胸口升起，他要報仇，不僅僅是向朱桓，更是向這個腐朽的朝廷！

　　“我跟你去！”李信握住紅娘子的雙手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