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望著飛馳而來的千余名反賊騎兵,以及後面漫山遍野的反賊,心頓時沉了下去,不知道眼前的車陣能不能擋住這些反賊。這支隊伍中趙光霽、張鎮芳皆熟悉戰陣,所以當趙光霽提議擺出卻月陣時,朱桓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所謂卻月陣就是將戰車圍成一個半圓形防禦帶以抵禦騎兵的衝擊,車後布置火銃兵、長槍兵及弓箭手來殺敵,但是卻月陣最大特點是月弦處一般背靠河流或者山地,這樣只需防禦弧形之處即可,但是他們車輛太少組不成圓形方陣,又處在一片開闊之地無法護衛後方,只能將大部分官軍調到方陣後方,手持盾牌組成方陣護衛後方。
趙光霽這支京營雖然平時操練並沒有放松,但是卻從未經歷過真刀真槍的實戰,這也是大多數京營面臨的情況,京營的職責只有護衛京城,保護皇上,除非敵人打到京城之下,否則京營是不會輕易派到前線去的,這次崇禎同意調京營護送朱桓是因為實在無兵可調,前線本來就吃緊不可能從前線調,地方兵還要負責守衛本地城防,因此只能從京營抽調。
趙光霽將前陣的指揮權交給他的副將宋傑,他則坐鎮後方親自指揮後陣的防禦,並且將全部鳥銃共200支全部留給前陣。宋傑將200名鳥銃兵安排在車輛後面,每一輛車後面配2名鳥銃兵,1名盾牌手,2名長槍兵,其余皆是弓箭手。
反賊騎兵由一名紅衣女子率領距離朱桓車隊大約一裡之外開始加速,而官軍的火銃兵尚在手忙腳亂的填充火藥,直到反賊離車陣三百步遠時才裝填完畢,宋傑計算著距離見反賊已進入鳥銃射擊范圍,大喊一聲,‘準備,射擊!”
只聽到一陣巨大的聲響過後,陣前彌漫開一陣硝煙,遠處的反賊騎兵頓時一陣騷亂,有十幾人墜落下馬,另有許多坐騎受驚,陣型一片混亂,見攻勢受阻,紅娘子重新將騎兵收攏起來再度發起衝擊。
官軍這邊一陣齊射之後需重新裝填火藥,而弓箭射程又不夠,火力一度啞火。
火力密度不夠,而且此時的火繩槍發射完之後要重新填充火藥,因此無法用密集的火力來壓製騎兵的衝擊,再加上明末官軍的火器種類繁多,質量卻大大降低,一輪射擊過後就有將近十杆槍炸裂。雖說有氣溫過低導致槍管忽冷忽熱的原因,另一方面槍管的質量也存在很大的問題。
紅娘子此時已發現官軍擺出的陣型乃是卻月陣,既然前方有車輛作為屏障,後方定然是此陣的薄弱之處,於是當機立斷率領騎兵繞著車隊轉了一個大圈,繞到後陣,再度發起衝擊。
趙光霽早已料定騎兵會從此處攻擊,立即下令所有盾牌手豎起盾牌,頓時組成一道盾牆。躲在盾牌身後的長槍手也做好準備,槍尖伸出盾牆之外,就等騎兵衝上來。
眼看騎兵就要進入射程之內,弓箭手全部張弓拉弦,一聲令下,一陣密集的箭雨向紅娘子的騎兵射去,馬上的反賊紛紛落馬,數十人當即斃命,就算僥幸未死也被後面的馬蹄踩的血肉模糊。
盡管不斷的有反賊落馬,不過進攻的速度並沒有停下來,紅娘子嬌叱一聲,面對撲面而來的箭枝絲毫不懼,將手上的弓箭插回背上,從馬上抽出一把彎刀,一馬當先向盾牆撞上去,強大的衝擊力險些撞開一道口子,盾牆之後幾支長槍同時向紅娘子身上刺去,紅娘子在馬上左躲右閃躲過長槍的攻擊,彎刀順勢一揮,頓時有兩杆長槍被削斷。
後面的騎兵不斷的衝上來,
盾牆終於被撕開幾個口子,但馬上的騎兵很快就被長槍刺下馬,這些反賊只有少數人身上披著皮甲,絕大部分人身上沒有任何的護甲,面對密集的弓箭和長槍損失慘重。 紅娘子的坐騎被長槍刺中腹部倒地不起,借著被撞開的盾牆衝入官軍陣中左劈右砍,瞬間數名官軍身亡,其余人皆畏懼不敢上前,很快後面的反賊借著這個空檔衝入陣中,頓時將官軍的方陣衝開。
趙光霽見這麽短的時間方陣就被撕開,抽出佩刀親自領著親兵殺入陣中,同時嚴令刀斧手任何人敢後退立即斬殺。
同時,車陣前反賊已經攻上來了,此時鳥銃已經起不到作用了,全部換成長槍奮力刺殺。
這些馬車上大部分都是運的木箱,這些堅固的木箱起到了很好的防禦作用,為了能盡可能擴大陣型,以及更好的殺敵,每輛車之間都留了能夠一人出入的缺口,長槍手就躲在木箱後面,只要有人衝進來就立馬有兩杆長槍刺過去。
朱桓被張鎮芳和徐忠手下的一百名護衛團團圍住,以防止他被反賊的流矢所傷,這些護衛皆身披護甲,內裡還套著一件軟甲,一般的箭矢輕易穿不透。
朱桓聽到身後的方陣一陣混亂,轉頭看去見有數十名反賊騎兵已經衝破方陣攻了進來,趙光霽領著親兵親自上陣,果斷下令張鎮芳率領王府護衛上去幫忙,隻留下徐忠手上的二十名護衛守在身旁。
張鎮芳手下的八十名護衛是府裡最早的一批護衛,經過五年時間的特種訓練,每個人都能以一敵三,如果幾個人相互配合戰鬥力能更上一層。
張鎮芳抽出佩刀親自上陣,護衛們五人一組衝入混亂的方陣中很快就將反賊斬落下馬,官軍重新將方陣組織起來。
紅娘子見方陣已恢復,而己方已有上百名騎兵被殺,只能退出方陣牽過一匹無主之馬,領著騎兵退回弓箭射程之外。官軍這邊也有上百人的傷亡,步兵陣形一旦被衝散面對騎兵只有被屠殺的命運,好在張鎮芳等人的加入迅速恢復了方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前面車陣的戰鬥更加慘烈,這些反賊仿佛不要命一般衝擊著車陣,車前的屍體已堆積成山,剩下的反賊踩著同伴的屍體兀自拚命向前衝。
朱桓觀察了這些反賊許久,見他們攻擊方式毫無章法,完全是拿命來填,武器簡陋,基本沒有護甲防身,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朱桓不知道的是鑽天鷂手下的這些反賊絕大部分都是當地的農民,這些年黃河每隔幾年就決一次口,周圍的農田早已被衝毀,無處謀生只能落草為寇。前幾年鑽天鷂依附張獻忠等人聯合攻打歸德城結果失敗,張獻忠等人流竄他處,鑽天鷂卻帶著僅剩的幾百人佔了野雞崗,不到三年的時間重新發展到超過一萬人,不過其中老弱婦孺就有幾千人,真正有戰鬥力的只有六千多人。只要能搶下朱桓的這支車隊,他們就能度過這個冬天,就算傷亡慘重,只要有了錢糧來年立刻就能重新拉起一支大軍。
所以鑽天鷂才不惜代價一定要拿下!
戰鬥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反賊始終沒有衝到朱桓面前,盡管有幾次衝破車陣,但很快就被打退。鑽天鷂還是低估了這支官軍的實力或者說低估了這支官軍的裝備。畢竟隸屬於京營,不僅武器精良,單單就護甲而言,反賊簡陋的武器根本對官軍造成不了多大的傷亡,反而官軍的強弩、弓箭、鳥銃、長槍對反賊造成大量的傷亡。
終於,反賊這邊後撤了,留下了一地的屍體,戰後統計官軍這邊也戰死兩百余人,受傷的近五百人,最關鍵的是官軍手上的箭矢、火藥皆不多了。鳥銃在白天的戰鬥中並沒有起到多大的殺傷力,僅僅是擾亂了騎兵的陣形而已,但是損失卻不小,一場戰鬥下來,竟然有一半的火器損壞。
反賊在十裡之外重新扎營,看來是不把他們拿下決不罷休。
夜晚,朱桓簡單吃過東西之後來到了趙光霽的大帳,各營的主將也都聚集在此, 見朱桓進來紛紛行禮。趙光霽將朱桓請到主位坐下,他則同手下的軍官站在一起。
“諸位,反賊並沒有離去,看來沒有要收手的意思。明天天亮還會有一場大戰。各位有什麽想法?”
“王爺,末將以為今晚就派使者去搬救兵。”趙光霽抱拳回道。
“最近的官軍在哪裡?”朱桓問道。
“東昌府。”
“明早能趕過來嗎?”朱桓皺眉問道,東昌府距離此處有上百裡,一夜的時間根本不夠,而距離最近的曹州僅有不到一千人的守軍,無濟於事。
“王爺,末將有個主意!”張鎮芳出列躬身說道。
“請講!”
“不如今晚劫營!”
“劫營?”趙光霽一愣,隨即搖搖頭說道:“太過凶險!劫營當用騎兵,但我們只有五百騎兵,如果敵人事先有所防范,這五百人就猶如狼入虎口,從白天的戰鬥來看,反賊的騎兵統領是個有勇有謀的女子,不會沒有防范。”趙光霽對紅娘子印象深刻,白天甚至與她親自交過手,如果不是張鎮芳營救及時,恐怕已經死在她的刀下了。
“將軍!末將手下護衛的能力您今天也看到了,所以末將的想法是將軍的騎兵大張旗鼓盡可能的攪亂反賊,末將則領護衛直驅反賊大帳,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鑽天鷂這些反賊自然就會散去!”
“這。。。”趙光霽被張鎮芳的想法驚住了,區區一百人就想殺入反賊首領所在的大帳。
“趙將軍,本王同意張將軍的計策!”朱桓站起身來斷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