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軍的兵馬雖然不多，但阿巴泰手裡的兵馬也沒多少，除了兩千壓箱底的騎兵之外，步兵也不過六千多，其中一多半都是原先的朝鮮仆從軍，以及漢軍，這麽點兵馬，還要分兵駐守遼南的其余城池。

　金州衛城內，現在只有一千騎兵，兩千五百步兵，火炮也只有區區二十門佛郎機，還是周邊各城池集中過來的，至於紅衣大炮，全在皇太極那。

　城外的槍聲此起彼伏，城頭的守軍不斷倒下，但他們的還擊卻沒有取得什麽戰果。

　天策軍的士兵在暗處，燧發槍靠著燧石激發，不需要火繩，所以除了開火的一瞬間，其他時間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裡，而且他們都是打一槍換一個位置，韃子由此展開的還擊，大多起不了什麽作用，頂多就是有倒霉蛋換位置不及時，被乾掉。

　而城頭的守軍則在明處，這個中事後熄火把，完全是因小失大的行為，阿巴泰不傻，如果他熄滅火把，敵人很可能埋伏在暗處的伏兵開始攻城，他們將會處於非常劣勢的地位。

　但阿巴泰不敢下令出城乾掉這些敵兵，與天策軍多次交手的經驗告訴他，這些敵人的野戰實力不弱，而且詭計多端，與尋常的明軍行為方式完全不同。

　他懷疑，這是敵人在故意勾引他出城，敵人的火炮肯定已經部署完畢，只要他下令出城殺敵，敵人的火炮絕對會讓他吃夠苦頭。

　思慮許久，他才決定，將守城的士兵，大部分換成漢軍和朝鮮仆從軍，讓他們不要還擊，只需要隨時注意城外的動靜即可，反正這些人死了他也不心疼。

　不過他還是保留部分親兵壓陣，如果全換上漢軍或者朝鮮仆從軍，萬一他們心生懼意，打開城門投敵，這金州衛城也就保不住了。

　這一辦法確實效果不錯，換上漢軍和朝鮮仆從軍之後，傷亡很快就降下來了。

　但對於吳克金來說，這都無所謂，這種襲擾，殺傷敵人倒在其次，要的就是干擾敵人的休息，讓他們第二天沒辦法安心作戰。

　整個夜晚，這一百戰士，就在城外不斷地襲擾，入夜之後氣溫已經降到冰點以下，但他們有著良好的保暖服裝，根本不在乎這些，反倒是城頭的漢軍和朝鮮仆從軍，得不到這樣的待遇，一個個凍得跟狗一樣，但也不敢生火取暖，生怕成為下一個亡魂。

　一夜的襲擾下來，天策軍累積殺傷的敵兵也就一百出頭，但卻讓整個金州衛城沒辦法安靜下來，城內守軍，無論是韃子，朝鮮仆從軍，蒙古軍，還是漢軍，都沒辦法安心休息。

　卯時五刻，天策軍才停止襲擾，這些被吵鬧了一整晚的守軍，終於可以睡一會了。

　‘嗚嗚嗚……’

　不過，才不到半個時辰，太陽還未出現在地平線上，低沉的號角聲，便響徹在金州衛城周圍的原野上。

　剛剛入睡的阿巴泰也從睡夢中驚醒，毫無疑問，天策軍的進攻開始了。

　果然，當他來到城頭，便看到扎營在西邊五裡的天策軍，正從軍營中開出，列陣。

　“把所有人都叫起來，迎擊！”

　阿巴泰知道，昨晚的襲擾，大部分的士兵都沒能休息好，但現在敵人展開進攻，沒睡好也得起來反擊。

　“咚咚咚……”

　巨大的鼓聲響徹整個金州衛城，那些才睡下沒多久的士兵，只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匆匆來到城頭，迎接今天的戰鬥。

　而那些漢軍，也都紛紛抬著裝滿火藥和彈丸的木箱子，來到城頭上的炮位旁邊，重新清理炮膛，然後裝填，安防引線，隨時準備開火。

　而天策軍則推動著攻城車，雲梯，向著金州衛城逼近過來。

　“開炮！”

　天策軍剛剛逼近到兩裡的位置，阿巴泰就下令開火了。

　換做平時的他，絕對不會如此沉不住氣，但一整晚都沒能睡覺，讓他的精神狀態很差，也更容易發怒。

　看到敵人大搖大擺的衝上來，他也沒辦法保持鎮定，隻想用火炮，把這些該死的漢狗砸成肉泥。

　聽到命令之後，漢軍炮手們也慌忙點燃火炮上的引線，也不管這個距離打的打的著，萬一動作慢了，觸怒了阿巴泰，下場一定會相當淒慘。

　“轟轟轟……”

　韃子的炮擊，氣勢十足，如同雷鳴般的炮聲響徹在金州衛城周圍。

　那些子銃都是已經裝填好的，發射間隔非常短，在十余個呼吸的功夫，就打出了上百發炮彈，這些攜帶著巨大動能的實心炮彈，呼嘯著飛向逼近中的天策軍陣列。

　不過雷聲大雨點小，天策軍剛剛進入射程，不少炮彈因為裝藥量的問題，根本達不到最大射程，所以超過一半的炮彈，都落在了天策軍前方，剩下的一小半，又有一些打歪了的，或者裝藥過多打過頭了的，一輪下來，天策軍的傷亡不過十來人。

　這樣的傷亡，對於保持嚴格紀律性的天策軍來說，根本就像是沒發生一樣，戰士們依舊保持陣型，推著攻城車，逼近金州衛城。

　隨著天策軍的不斷逼近，阿巴泰也有些慌了，利用攻城車拉近距離，然後弓箭手在攻城車的掩護下靠近城牆，射殺城頭的明軍，步兵開始攀登城牆，最後攻破城池，這是大金國一貫采用的戰術。

　而現在，這些天策軍采用的戰術如出一轍，而大金國的戰士，卻成了防守的一方。

　“換散彈！”阿巴泰大聲吼道。

　雖然對於火炮的運用還不精通，但阿巴泰也見過明軍是怎麽使用火炮的，都是在靠近到半裡的位置，換成散彈，密密麻麻如同雨點般的彈丸撒下去，沒有攻城車防護的大金國勇士，往往會遭受大量傷亡。

　“嗵嗵嗵……”

　漢軍炮手們也紛紛換裝散彈，然後延續著之前的動作，隨著炮聲依次響起，密集的散彈非常逼近中的天策軍大部隊。

　這些攻城車，對實心炮彈的防禦能力不怎麽樣，但對散彈防禦效果卻出奇的好，再加上還沒有完全進入散彈射程，這一輪韃子的炮擊戰果了了，大軍在吳克金的親自指揮下，繼續前進。

　前面有步兵推的攻城車吸引火力，後面三個炮兵中隊，則迅速架設大炮，根據觀察到的敵人火炮位置，開始瞄準，裝填。

　“開炮！”

　隨著二營長一聲令下，三個炮兵中隊紛紛開火。

　炮兵陣地距離城牆只有一裡，這樣的距離，對於精度極高的雲飛炮，以及訓練充足的炮兵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壓力。

　望著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火光，阿巴泰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忙撤回城內。

　饒是他再勇猛，也知道以血肉之軀，根本無法對抗大炮這種利器，而城樓必然是敵人的重點攻擊目標，繼續留在城樓，萬一被敵人的火炮擊中，可就倒了大霉了。

　就在沒有被擊中，哪怕是擦個邊，下場也好不到哪去，父汗當初不就是在打寧遠的時候，被寧遠城頭的紅衣大炮發射的炮彈給擊傷了，才病中不治，最終去世的嗎，甚至連擊傷都算不到，那一發炮彈壓根沒和父汗有直接接觸，只是炮彈擊中了父汗所乘坐的戰車，飛濺的木屑擊傷了父汗。

　就在他剛剛來到地面上，就聽到城頭上傳來一陣陣猛烈的爆炸聲，還有磚石從城頭飛濺下來，護衛連忙用身體遮擋。

　天策軍的火炮持續怒吼，完全壓製了城頭韃子的火炮，不斷地有炮彈落在韃子火炮周圍，將火炮連同周圍的士兵掀翻在地。

　而吳克金率領的步兵，沒有城頭火炮的壓力，也加快了推進的步伐，迅速向城牆靠近。

　天策軍炮兵齊射了足足十輪之後，步兵也抵達了距離城頭不到五十丈的距離，已經進入了天策槍的射擊范圍。

　此時，為了避免誤傷的情況出現，後面的炮兵也停止攻擊。

　“全體聽令，自由射擊！“

　“砰砰砰……”

　隨著吳克金一聲令下，戰士們紛紛從庇護他們抵達城牆外面的攻城車後面走出來，舉起手中早已裝填好的槍，朝著城頭射擊。

　密密麻麻的子彈，朝著城頭的敵人飛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陣打擊，城頭的守軍頓時損失慘重，慘叫聲不絕於耳。

　“混蛋，這些漢狗怎麽不繼續開炮?”

　天策軍的火炮停止轟鳴後，阿巴泰就重新來到城頭，看到那些漢軍猥瑣在後面，沒有繼續開炮，他怒吼道。

　天策軍的五輪炮擊，直接命中了一半的火炮，有一些火藥箱被引燃，引起了更大范圍的爆炸，波及到了相鄰的火炮。

　炮擊結束後，金州衛城頭能用的火炮只剩下七八門，炮兵倒是反應迅速，死傷不多。

　炮擊結束後，他們也是迅速來到火炮旁邊，準備開火，結果卻迎來了天策軍步兵的第一輪攻擊。

　這一輪攻擊，不是對付那些精銳的韃子弓箭手，而是瞄準了這些準備重新開炮的炮手，火炮對天策軍戰士的威脅，遠大於那些韃子弓箭手，天策軍步兵人人披甲，只要不是被命中面部，很少會出現一擊必殺的情況，而火炮就不一樣了，無論是實心炮彈和散彈，披著盔甲也作用不大。

　火炮才是對戰士們威脅最大的東西，而這第一輪一千多發子彈上去，讓這些準備操控火炮還擊的漢軍炮手，直接傷亡四成，剩下的那些早已被嚇破了膽，根本不敢露頭開炮。

　這也是阿巴泰登上城牆厚，看到這幅景象的原因。

　得知這個情況，阿巴泰並沒有無能狂怒，而是下令所有的弓箭手上城頭，壓製天策軍步兵的火力，並且派出督戰隊，強令漢軍炮兵開火，有退縮著格殺勿論。

　不得不說，阿巴泰是一個合格的軍隊統帥，隨著韃子弓箭手開始還擊，天策軍這邊的火力也被一定程度上壓製下來，而戰戰兢兢的漢軍炮手，在督戰隊那還在滴血的屠刀之下，也都硬著頭皮，上前裝填，開炮。

　不過前一輪的射擊，讓漢軍炮手們心有余悸，只能貓著腰完成這一系列動作，至於瞄準，他們根本沒這個膽量。

　不過城外的天策軍數量很多，打的又是散彈，即使亂打，也能運氣好打中幾個，這一輪炮擊下來，還是讓天策軍傷亡了三四十人。

　“集中攻擊敵人炮手！”

　吳克金大聲吼道，看到戰士們在散彈的攻擊下接連倒下，他的心就像是在滴血一般。

　“砰砰砰……”

　原本還在攻擊韃子弓箭手的戰士們，聽到命令之後，紛紛轉換目標，攻擊能夠看到的敵人炮手。

　十幾個呼吸的功夫過後，城頭的火炮，全部啞火了，炮手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最後的三十多個炮手，面對督戰隊架在脖子上的屠刀，也不願意上前去操控火炮。

　督戰隊自然不會心慈手軟，畏敵怯戰者，當場斬殺。

　砍死了五六個炮手之後，剩下的炮手面臨這樣的死局，也都爆發了最後的血性，從身邊抄起武器，就向著督戰隊衝過去，既然你們不讓老子活，老子也要你們死。

　很顯然，他們的抵抗都是徒勞的，十幾個炮手慘死在督戰隊的屠刀之下。

　“都給我死！”

　突然，正在指揮戰鬥的阿巴泰，聽到了一聲怒吼。

　他扭過頭去，赫然發現三個漢軍炮手，合力將一門中型佛郎機調轉炮口，對準了自己，而且點燃了引線。

　“殺了他們！”阿巴泰大聲吼道。

　饒是身經百戰，征戰三十余年的阿巴泰，此時也沒辦法繼續保持鎮定， 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喊完之後，他便立即轉向，向後逃去。

　他的親兵們，則衝向那三個操控佛郎機的炮手

　而身邊的其他守軍，包括正在用火銃朝城外射擊的漢軍，也都意識到了情況不妙，紛紛向後跑去。

　“轟！”

　片刻功夫，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密集的散彈，不光掃清了衝過來的阿巴泰親兵，也將阿巴泰掀翻在地。

　趴在地上的阿巴泰，隻感覺背後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他想用手支撐著起身，但感覺怎麽樣也使不出力氣。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居然會栽在自己人手上。

　而且，整個人的意識，也漸漸的變得有些模糊起來，耳旁傳來大聲的呼喊，以及慘叫聲，沒多久，他整個人便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