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嬋講述關於陳郡謝氏種種事跡時,自然不可避免的提及其他高門大戶。北方的貴族衣冠南渡,在那一片不算廣闊的地界,為了保持和提升自己的地位,彼此之間的聯系層出不窮。
這讓謝離突然想起許多的世族名士,在這個時期,他們雖說各個都是放浪形骸,極盡浪漫,世人無不拜倒在他們的氣度風華之下。但是在涉及到家族關系,譬如通婚等諸如此類事情時,他們的表現和自身的才氣,就多少有些不符了。
誠然,脫離環境去評價某些人的行為時,是多少有些扯淡。
但是,這種行為的跡象可是再明顯不過。
就拿“二王”之一的王獻之來說,才華氣度自然不用多說,娶了郗家的表姐郗道茂,雖然有一女早夭,但二人生活應該算是比較和諧美滿。但後來新安公主從中插足,王獻之的表現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新安公主本來是桓溫次子桓濟之妻,因為前幾年桓溫逝世後與兄長參與謀害桓衝,被流放到長沙,所以新安公主便想著另擇佳偶。
被王獻之吸引之後,便有意讓他棄妻再娶。
以琅琊王氏在當時的地位,且不說新安公主已為人婦,就算是還未出閣的“黃花”公主,如果王獻之致意不允的話,司馬王室也是不能為之奈何。
但此時的郗家人丁稀少,已經開始走向沒落。
一邊是正統王室,一邊是沒落貴族。
王家自然是要權衡利弊的,而此時王獻之與原配和離,再娶公主的做法,實在難以讓後人在氣節上對他有多高的評價。
後來雖說在給表姐的書信上,寫的是情真意切,惹人淚下。但說實話,除了字寫的完美之外,其他的,就毫無作用了。
謝離自問沒有那種站在道德角度批判別人的習慣,但是看到這故事時,還是不免對那郗道茂報以同情之心。
“喂?想什麽呢?”
桓嬋看著那怔怔出神的謝離,在他眼前揮著手問道。
“沒什麽,我只是有個問題,自魏文帝實行這九品中正製之後,世族門閥的門檻應該愈發的嚴苛。就拿這婚配來講,門當戶對應該是最起碼的吧?那現在有沒有不是門當戶對的?比如世家子聘娶農家女,或者是貴族女下嫁布衣男?”
謝離是有些納悶這個問題,之前不管是從小說或者電視上,都看到過不少這種例子。連那神話故事裡的牛郎織女,也是這麽個路子。
雖說類似這種的衝突和矛盾是故事的要素之一,但是實際上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到底有多少,謝離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裡倒是有過不少貧富之間相結合的例子,但那畢竟只是財富上的不對等而已。至於身份地位,和這個年代裡兩種人的差距要小了太多太多。
自己來到這裡之後,由於各種緊要的事情不斷,所以也沒什麽閑工夫去研究這種八卦的事情。現在正是聊天解悶的時候,正好可以問問桓嬋這個“土著”。
“呃……”
桓嬋卻是一愣,不知道謝離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只不過片刻之後,她那俏臉之上便升起一片緋紅。
“貴族女下嫁布衣男……”
現在二人不正是這個關系麽?
難道……他對我也是有意?
但是……但是現在談論嫁娶之事,是不是太過早了些。
而且,江陵那邊不是還有以為蘇娘子麽。
桓嬋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只知道,自己活了十幾年,在回答問題時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優柔寡斷,猶豫不決過。 良久之後,桓嬋這才從羞澀中回過神來,然後把注意力放在謝離剛才的問題上面。
之後她的臉色微變,好像才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般,那一片緋紅也開始逐漸褪去。
“怎麽?真的是一對都沒有麽?”
謝離哪裡知道桓嬋現在經歷著這麽繁雜的心理活動,還以為她一直在低頭思考,所以便開口問道。
桓嬋銀牙一咬,心中冷哼一聲,好似在心中做了什麽決定。之後才抬頭對謝離回道:“貴族布衣的結合倒是沒怎麽見過,只是權勢地位相差較大的倒是有個現成的例子。”
“哦?現成的例子?說的是誰,講來聽聽。”
“就是出在我們桓氏了,話說你應該聽說過的吧……”
“這個……桓娘子還請見諒,我自小從襄陽長大,對你們家的事聽說的還真不算多。”
桓嬋無奈的白了他一眼,然後才又接著說道:“自然就是我的大伯父了!”
“桓大將軍?”
謝離還以為她會說是同族裡和自己同輩的風流公子,沒想到竟然是桓溫,這個與風流雅事好像並沒有多少關系的人物。
“不是大伯還能是誰?”
桓嬋對謝離這種吃驚的表情顯然是不太滿意, 心中暗自嘀咕著:平常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模樣,現在連我大伯這麽有名的事都不知道。
“現在雖說我們桓氏在勢族中佔有一席之地,但是在大伯年少時,可不是這樣的,當時我們只不過是一品第不高的世族而已。自從祖父被害之後,家族地位更是岌岌可危。大伯枕戈泣血,眾目睽睽之下手刃仇人之子,名揚天下。”
“本來,以桓氏當時的地位來說,別說王與馬,就連那吳中四姓顧陸朱張,怕也是難以對我們多看一眼。可就是因為大伯的傲人事跡,再加上為人風度不凡,得到南康公主的垂青,二人遂結為連理。”
“這個事情,應該可以回答得上你剛才的問題吧。所以說,只要布衣的一方足夠優秀,那地位之間的限制應該就不算是什麽了吧……”
桓嬋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好似蚊語。
“呵呵,桓大將軍的例子雖說可以證明一些東西,但畢竟還是世族中的一員,不管在九品中是上品還是下品,那身份都不是布衣所能匹及的。所以……請恕謝離直言,這個例子不算……”
“不過,說起這種事情,我倒是也想起一故事,不過這結果就和你的這個差的有點遠了。”
“什麽故事?”
桓嬋自己在船上講了半天,早就是口乾舌燥,再加上對於謝離想要講故事的舉動也是頗有興趣,所以在說話時,身子也不禁微微向前。
“話說上虞祝家有一女,名為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