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府大廳之中,一片寂靜。
對於剛才的刺殺一事,不用桓衝過多言語,自然會有人會在第一時間去仔細查探。
只是此時的桓衝依舊面帶陰鬱,炯炯目光盯著眼前偶爾跳動的油燈,一言不發,不知在想著什麽。
謝離和桓羨坐在下首的左右兩側,眼神微動,偶爾互相注視一眼,也沒有什麽言語。
剛才那電光石火般驚險的一幕,雖然對桓衝來說,已經沒有多少感覺。
但是對謝離和桓羨來說,那個場景依然在刺激著二人的心靈。
前些日子裡,桓羨除了在回江陵的路上,與那強壯的悍匪火並過一次,其他時間再也沒有經歷過實戰。所以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連基本的反應都沒有做到。
所以在與謝離對視之時,心中多少有些慚愧,這些年在家中練了這麽長時間的武藝,到了緊要關頭,竟然毫無作用。
相對於他來說,另外一邊的謝離反應則快了不少。
之前在襄陽的那段日子裡,雖說時間不多,但是多少讓謝離養成了時刻保持精神集中的習慣,畢竟那是在刀劍無眼的戰場之上,一不留神就可能魂歸極樂。
所以在剛才能夠在第一時間,做出比較正確的反應。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謝離就沒有後怕,那環首刀擦著後背飛過去的感覺,不管他表現的多麽淡定,但額頭間還是有絲絲冷汗悄悄流出。
畢竟就算是在前世,他也不過二十六七歲,還完全做不到桓衝那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
“景宣,今日之事,你也算的上是全程參與,可有什麽想說的?”
桓衝將視線從油燈之上移開,然後望著正在沉思的謝離問道,臉上的陰鬱也消失不見。
將今晚的事情理順之後,他便不再繼續投入精力。
看到下邊的謝離之後,桓衝不由的想起,朱序給他的信中,提到謝離時所給出的兩句評語:
“勇敢果決,機智過人。”
小小年紀就能得到朱序這個梁州刺史的稱讚,那肯定是有不凡之處。
但是在江東之時,能得到這類評語的不凡之人實在太多,就算朱序所說不假,那襄陽城中的兩件大事都與他有關,但是這類的人才也不算少了。
所以在謝離剛來這裡之時,桓衝也沒有著急征辟他,來為自己做事。
今晚之事,對於桓衝自己來說,頗為麻煩。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謝離會與阿羨同來,正好在煩心之余,可以借此機會對他考校一番。
“回桓將軍,此前謝離曾說,這些癲狂的士兵可能是中毒所致,不過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只不過現在開來……倒是可以確定了!”
謝離將剛才的情緒拋之腦後,然後分析著剛才的情況,對著桓衝一字一句的道。
“哦?”
桓衝疑問一聲,然後接著問道:“找到了什麽樣的證據?”
“那些刺殺桓將軍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據了。”
謝離沉思片刻之後,篤定的道。
“嗯?景宣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給這些士兵下毒,然後找這些刺殺的人混入其中,然後伺機而動?”
另外一遍的桓羨雖說不算聰明,但畢竟不笨,結合今晚的重重情況,和謝離的言語之後,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這一層。
“應該是這樣沒錯了!”
謝離轉頭望向桓羨之後,接著邊想邊說道:“這十幾二十個人,
在最後時刻開始刺殺之時,動作乾淨利落之極,顯然經過比較嚴格訓練的,那流暢的動作,顯然不是那些失去意識,正在癲狂的士兵所能做出來的。” 桓衝聽完之後,緩緩點了點頭,臉上似有怒氣閃過,道:“這人為了提我桓衝項上人頭,竟然讓四五百名營中士兵同時中毒,變成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罪不容誅,不可饒恕!”
話中的怒意甚是明顯,謝離自然聽的清楚,稍微過了一會兒之後,謝離這才接著道:“桓將軍息怒,據謝離所知,這種致幻的毒藥一般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所以這些士兵過去這兩三天之後,意識應該就能恢復正常,只是劑量如此大的情況下,士兵的身體肯定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還好父親和景宣反應迅速,要不然就讓那些歹人們得逞了。”
只是桓羨剛剛慶幸的說完,謝離就搖頭低聲道:“謝離以為,他們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刺殺桓將軍和延祖兄。”
“嗯?此話怎講?”
桓衝雖然在剛才已經將今晚的來龍去脈全都捋順了一遍,對這事也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判斷。但是謝離這個說法,確實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旁的桓羨更是一臉疑惑,下意識說道:“那些人明明拚了性命,也都要對父親攻擊,景宣為何說他們不是為了刺殺呢?”
“延祖兄, 對於這四五百名士兵的癲狂異象,你的第一印象是夜驚對吧?”
“這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夜驚之上,當時我畢竟還不知道,某些致幻的藥可以讓他們變成這樣。”
“嗯,不光是延祖兄這樣,謝離相信,軍中絕大多數的將士,都是這麽認為的。延祖兄再想想看,如果在桓將軍的統領之下,非戰時就出現了這種營嘯夜驚現象,那對桓將軍的威信和聲望,將是什麽樣的打擊?”
“呃……”
桓羨一時語塞,這情況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良久之後,桓衝才緩緩的道:“怕是真如景宣所言一樣了,那帶頭投刀的在臨時之前,還曾在說:‘幼子無才,理應罷免!’,應該就是在以性命給眾多將士暗示了,只是這手段……”
之後的桓府大廳,又陷入到了一片寂靜之中。
春酒舍前。
在桓嬋和一眾女郎疑惑的眼神中,那高個兵卒口中的吳隊正,淡定的招呼著手下士兵,往江陵營中的方向走去了。
此時距離他們來到這裡守著,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那兵卒前來報信,肯定是上明城中的事情已了,不會再出現什麽意外了,所以吳隊正才這麽痛快的撤兵離去。
只是被蒙在鼓裡的桓嬋等人,卻是毫不知情,只是在心中納悶道:這是什麽盜賊,這麽輕易就被緝拿了去,連點動靜都沒有,也太過無能了些。
不過對於她們來說,這只是一段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出了酒舍之後,便已將這事拋之腦後,各回各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