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謝檀越。“釋道安走到近前,雙手合十,接著道:”不過這面相命數之說,也不是隻指當下,實乃關系到人的一世。看謝檀越還未到弱冠之齡,往後的日子倒還長的很呢。”
“那就承大師吉言了。”
謝離微微頷首,笑著謝道。
大師身後的四名弟子卻被驚得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的師父平日裡哪說過這樣的話,他可是當世名聲最盛的得道高僧了,在佛法義理方面無人能出其右。命格富貴之人雖不算太多,但師父肯定也是見過不少,平日裡也沒有見過他對此事如此上心,何況對面不過就是一守城兵士而已。
關鍵那守城兵士竟然還是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
釋道安自然不是關心謝離的面相命數,這隻是他的一番說辭而已。雖然所自己對道家學說也略有了解,知道這謝離面相不俗,確實非常人可比。但是他更關心的是自己佛門的輪回之說,在他看來,這“謝離”明明應該已經結束了此世輪回,換句話說就是,這“謝離”明明已經是死人一個,為何還能如常人一般生機猶在,活動自如?
自己這一世的鑽研和信仰,好像在此刻都有了悖論,所以現在哪顧得上什麽地位與聲望。
“最近幾日秦軍攻勢頗為猛烈,多虧了謝檀越以及眾多將士的守城之功,這襄陽城現在才得以保全,拙僧我代檀溪寺眾僧多謝諸位將士了。”
“大師客氣了,守城之事乃我等本分,況且城中也有我們的妻兒老小,自是不敢懈怠的。”
謝離隨意的回著,一時摸不清這老和尚找自己所為何事。
釋道安自然也不願在這種問題上浪費時間,簡單寒暄之後,道:“守城凶險,拙僧也是略有耳聞,謝檀越小小年紀,自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卻不得不在這城牆之上,整日與刀劍為伍,時刻有著性命之虞。哎……”
一番搖頭之後,釋道安見謝離沒有搭茬,隻能接著道:“萬幸佛祖庇佑,謝檀越能安然無恙。不過話說就算事有不測,相信謝檀越也定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
謝離望著對面緊緊盯著自己的釋道安,微微一愣,心中隱隱覺得,這老和尚絕不簡單,看樣子好像是對自己的來歷已經有所懷疑。
難道傳說中的慧眼真的存在不成?
隻是這念頭剛出來,便啞然失笑,自己重生這事都有了,那別人慧眼明識又算的了什麽呢。
“大師宅心仁厚,謝離多謝,隻不過之前確有一次凶險經歷,有幸度過,至於是天意使然,還是自己命不該絕,謝離乃是一介凡夫俗子,對這事可是參不透的。”
這一問一答皆是模棱兩可,不過這釋道安是何等人物,自然知曉謝離是什麽意思。但是最後那句多少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直接在說:“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隻得道:“謝檀越吉人天相,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拙僧我也是參悟不得,看來還需多加修習鑽研。”
心中卻想:看來是該給楊羲和楊真人去封信了……
又隨意寒暄幾句之後,謝離拱手告辭。
此時他的心中多少起了些波瀾,常言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自己明明應該算是“怪力亂神”中的一個了,又如何能不語。隻不過出了重生之外,自己絲毫感覺不到現在有什麽“超自然”的現象,那些傳說中的符篆法術,咒語仙法等等,可是向往已久了。
隻是抬頭看了看這青天白日之後,
謝離苦笑著搖了搖頭:又胡思亂想了。 領了軍賞,謝離憑著記憶往城東的家中走去。
“阿母,孩兒回來了。”
在門口猶豫了半天,謝離終於叫出了聲。
重生到這裡之後,相當於再活一世,所以侍奉這裡的母親,也是理所應當。
“阿離?”
門內傳來了腳步聲,片刻之後,木門打開,映入眼前的一張記憶中很熟悉的臉。
年紀不過三十來歲,看著頗為消瘦,一身粗布麻衣,面色也不算太好。
隻是從氣質上看,與街上其他貧家婦人頗為不同,一動一靜間皆像出自大家。之前的“謝離”自小與秦氏長大,身在此山中,自然沒有多少感覺。
但是現在的謝離卻看的明白,心中又有些疑惑起來。
秦氏見門外果然是自己的兒子,心裡一寬,這兩日守城艱難她自是聽說了的,心中無時無刻都在祈禱,盼望老天能保兒子平安。好在沒有兵士來找過自己,也就說明自己兒子沒有出事。
但是提心吊膽還是有的,現在見到兒子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身前,心中多少有些寬心了。
隻不過片刻之後,好像想到什麽,便說道:“是軍中太苦嗎?怎麽才過了兩日便回來了。”
謝離將心中的疑惑暫時放下,轉身將粟米抬進門內,笑著道:“阿母猜錯了, 孩兒是立了戰功,呐,這些都是孝敬阿母的。”
一臉錯愕的進了屋子之後,秦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和這麽一個兒子相依為命,如果不是時運不濟,過不下去,怎麽也不會把他送去入伍守城,那裡好歹還能給兒子一口飯吃。
她所期望的,隻是兒子在守城時機靈一些,莫要丟了性命就好。
但是這才過了兩天,兒子非但毫發無損,還給自己帶了三斛半粟米來。
正詫異間,發現謝離慢悠悠的從腰間扯下一布袋,然後說道:“阿母,這裡還有十斤肥肉,今晚咱們就吃頓好的吧。”
“這……這也是軍中賞賜的嗎?”
“嗯,不過隻有我們這隊給了這肥豕,哦對了,這裡還有些錢,但是現在這錢在城裡估計也沒什麽用,阿母你先收起來吧。”
秦氏接過之後,知道兒子說的不錯,隨手放起來之後,這才問謝離道:“城內現在與外界隔絕,這一切吃用之物都甚是緊張,阿離你到底立了何等戰功,才能被賞賜如此多的粟米?”
“昨夜不是有秦兵偷襲麽,孩兒也參與上城阻敵了。在他們廝殺的時候,孩兒趁機拔了秦兵的飛鉤,所以今日的封賞也有孩兒一份。”
秦氏恍然,隻是臉上卻布滿憂色:“今日清晨,為娘聽人說,北城門口堆了不少陣亡將士,可是真的?”
“嗯,昨夜城門在城內被偷襲打開,杜隊正先帶著人過去的,所以說那邊堆著的很多都是我們隊的。”
秦氏憂色更勝,看著眼前的粟米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