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拿著這把“灼心劍”跟在奎爾身後,心中除了一些不可思議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輕的劍,輕若鴻毛,像是一條柳絮,接著便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自己居然被一把像紙片一樣的劍嚇到,這要是被他的那幾個兄弟知道後,會不會指著他嘲笑?
他一想到那些兄弟,心中又憂傷起來,再也聽不到那些話了。
“跟緊點,迷路了浪費時間,”奎爾扛著屍體,鮮血把他的半個肩膀都染得通紅,血腥味越發的濃鬱,但他好像沒什麽感覺一樣,他說著余光掃了一眼正在拿著劍上下打量的貝克,嘴角扯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這劍怎麽樣?”
貝克搖搖頭,“很鋒利,很輕。”
“那就對了,”奎爾說完便悶頭前行,不在說話,只是嘴角處那絲笑容越發的明顯,像是平靜的湖水中,不,像是一灘烏黑的淤泥中投入一顆頑石,蕩漾開來。
森林中霧氣漸漸淡了下去,兩人經過的地方都驚奇一些鳥獸,他們像是入侵者一般,闖入了動物們的樂園。
屍體的血腥味引來了許多不速之客,幾隻餓極了的狼,一些烏鴉,還有一些貝克叫不上名字的野獸。他總覺得自己的一時興起跟上來有些欠妥,畢竟現在自己還在逃命,還背負著為兄弟們報仇的重任。
他還得感覺回到公爵大人身邊,跟墨菲說清這件事情。
但他此刻非常想知道他手中這把劍到底是怎麽來的,世間還有這等奇異的事情發生嗎?他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狼群,心底有些發寒。他看了一眼正在悶頭前行的奎爾,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
不能讓這人看低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圍的樹林漸漸稀少起來,貝克側身讓過最後一顆樹,愣住了“這是什麽地方?”貝克再也忍不住,看著眼前一個巨大無比的圓,準確來說是一個被烈焰灼燒出來的圓。大地像是被灼燒一樣,一片片的龜裂,裂紋像是奎爾臉上那些疤痕一樣,突兀,醜陋。
奎爾沒有說話,把屍體丟在地上,看了一眼在樹林邊徘徊著的狼群,隨著坐在屍體旁邊,對著貝克伸出手,“劍來。”
貝克深呼吸一口氣,他的好奇將要得到驗證,他把遞過去。
奎爾接過劍後,整個人氣質為之一變,變成了一個虔誠的信徒,正在面對自己的神,只是他面前的是一具還未徹底涼透的屍體。
“科爾·魯迪,”奎爾雙手握住劍,對著屍體的胸口,輕聲念道,像是禱告詞,又像是喃喃自語,“死亡將是新生,你的過去將得到救贖,”他說把劍緩緩沒入胸口。
貝克突然覺得整個天地間忽然安靜了下來,風不再吹拂,霧氣不再流動,一切都靜止了。一團白色的火焰從劍身冒出來,頃刻間便把屍體包裹住。他忽然覺得一股深寒透入心底,隨後便看到一個淡淡的人影從屍體中漂浮出來。
人影猙獰著,扭曲著,朝著貝克撲過來。
已經徹底失去思考能力的貝克完全沒有抵擋之力,只能默默的看著眼中不斷放大的人影,此刻他心中恍然間閃過一個詞。
靈魂。
也可以說惡鬼。
被他殺死這人要來找他報仇了。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貝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面目猙獰的惡鬼咆哮著穿過他的身體,一股異樣的寒意直逼他的腦海,隨後他驚叫起來。
“啊!”
奎爾冷漠的看著這一切,
手中的劍依舊平緩的沒入,漸漸的,只剩一個劍柄。 “不要鬼叫了,待會把狼招來,”奎爾做完這一切,看著兀自燃燒的屍體,看著已經跌坐在地上的貝克說了句冷笑話。
貝克絲毫感覺不到好笑,狼?不是一直在他們身後跟著。他看向身後,愣住了——身後是一片炙熱的岩漿,天空中灰蒙蒙的,地下全是一些扭曲的人臉,他們痛苦的嚎叫著。
地獄。
“啊!”貝克再次大叫一聲,隨著這聲大叫,周圍的一切緩緩消失,他又出現在森林中,身後是一群眼冒綠光的狼群,眼前是一具正在燃燒的屍體,奎爾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身邊。
“看到了?”奎爾眼中冒著精光,看著貝克。
貝克呆住了,他只能點點頭,“看到了。”
“看到就好,”奎爾長出一口氣,仿佛完成任務一般,長長的出了口氣,“看到就好……”
貝克呆立一會,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咆哮著,“什麽好不好!剛才那是什麽東西!你又是誰!這又是哪裡啊!”
奎爾看著眼前倉皇無措的貝克,想要擠出一個微笑,又想到自己臉上那些疤痕,又憋了回去,只能漠然的看著貝克,“我是奎爾·索羅,是一名普通人,這裡是神諭森林,你看到的是南方以南的死地。”
貝克愣神兩秒,“不是地獄嗎?”
奎爾搖搖頭,“每個人看到的景象的都不一樣,你會看到恐怖的東西,只能說明你內心感到恐懼。”
貝克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確實害怕。不過他是正常人,正常人看到那種奇異的景象難道不應該害怕嗎?
“不,我不是說你看到靈魂後害怕,而是你內心深處深埋的恐懼,你進入森林前經歷了什麽?”奎爾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
貝克看著眼前這位自稱“普通人”的大漢,說不出話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奎爾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紙,和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願意做我的助手嗎?”
貝克後退一步,他知道了,眼前這人是一個瘋子,還是一個有著奇異能力的瘋子,那種會著火的能力,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在永夜郡的冬湖中見過,罪民的能力。難道這人是個罪民?還是一個腦子有問題的罪民,“你是罪民?”
奎爾愣了一下,“你怎麽得出這個結論來的?”
“那團火,”貝克一邊退,一邊指著遠處還在燃燒的屍體,“我見過罪民放火。”
奎爾搖搖頭,“我不是罪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狗屁!”貝克咆哮一聲,隨後拔腿便跑,他可不想和一個神經病待在一起。現在他非常後悔接過那把匕首,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那人叫什麽名字來著?
科爾·魯迪?好罷,他親手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你是不是覺得你錯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奎爾並沒有動作,表情依然冷漠,“如果你知道這個科爾做了什麽,我相信你會把他大卸八塊的。”
貝克緩緩停下來,站在林邊,再往前一步,就進入狼群中。他有些好奇,為什麽這群狼不進來?而是只在林中徘徊,“什麽事?”
“科爾·魯迪,是一個貴族,男爵,”奎爾說著踏步向前,每走一步說一句話,“只是因為下人準備的飯菜變冷了,就把那個人活活打死,不但如此,連同下人的家人都殺死了,最小的只有四歲。”他說著走到貝克身邊,凝視他的眼睛。
“這樣的人,無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