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總是毫無預兆的降臨,於佛格斯,於典獄長,於霜月城中的所有人。
墨菲的私心讓這一切毫無預兆的發生了,玩火自焚,現在他真真切切的體驗到了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正在拷問典獄長的他心頭莫名的一跳,酒館方向升起的煙霧隨著風飄散,陰影籠罩著人們頭頂,墨菲呆呆的看著,淡藍色的眸子倒映出另外一番景象,另一個末日的樣子。
他看見星辰在墜落,天空中泛起詭異的紅光,大地在陷落,驚慌失措的人們被掉落下來的重物砸成肉醬,瀕死前發出的慘叫聲像是末日的喪鍾,爆炸伴隨著綠色的火焰,吞噬著一切。
他看見自己才赤著腳,在屍橫遍野的街道上艱難的走著,時不時被橫在路邊的屍體絆倒在血水,嗆得滿口腥臭。
他看見血色的天空中飛過幾隻怪鳥,它們尖叫著,從天空中俯衝下來,叼起一具殘肢斷臂的屍體,一邊振翅高飛,一邊大快朵頤,血水灑在滿目蒼夷的街道上,淒厲的慘叫上像是嬰兒啼哭。
既熟悉又陌生,既清晰又模糊,一切都是真實的,好像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看見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漏鬥形狀的雲層,血光從裡面乍現,緩緩形成一個漩渦。
突然,一團帶著烈焰的白色光芒從漩渦中射出來,正正的落在他身前。烈焰消散,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顯現,是薇薇安。她秀美的臉頰籠罩著薄薄的白光,纖長又美麗的軀體上長出一堆銀色的雙翼,漆黑如墨的長發在狂風中不斷飄舞,像是黑色的綢帶,神聖而又不可侵犯。
她手中握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劍,如同古董一樣的長劍。
她停滯在空中,漆黑的雙瞳直視著他,烈焰般的紅唇微微張開,對著他說了什麽,然後舉起長劍,刺入他的胸膛,把他釘在地下。長劍一寸一寸的切割著他的軀體,冰冷的觸感讓他發出最後的慘叫,一股窒息感彌漫他全身。
他墮落著,下降著,和整個破碎的世界一起埋入虛空中。
“放開我!放開我!”
耳邊傳來典獄長的憤怒的聲音讓墨菲驚醒過來,此刻的他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水打濕了他的衣服,他不斷的喘息著。他低頭看著被他踩在腳下的典獄長,那股厭惡的痛苦還殘留在記憶中。
他緩緩抬起來,後退一步,眼中的典獄長正在縮小,周圍的一切都在縮小,都在減慢,他仿佛墮入未知的空間中,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該死的!該死的!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典獄長爬起來,對著正在發呆的墨菲怒吼著,他在霜月城中作威作福這麽多年,除了城主佛格斯偶爾會對他說一些重話外,還沒有人敢這樣做。
打他!像對待那些該死的犯人一樣!
這是侮辱!恥辱!
憤怒到極點的典獄長還沒有失去理智,他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墨菲,不知道這個力氣大得怕人的家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站在原地喘著氣,陰毒的目光死死的看著墨菲,被墨菲踩出血的手掌摸像腰間。
那裡藏了一把塗滿毒藥的匕首。
“去死!”
典獄長摸出匕首,用盡全力朝著墨菲的胸膛刺去。
“噗!”匕首沒入墨菲的胸口,鮮血混著匕首流在典獄長的手上,“嘿嘿……”低沉又陰冷的笑聲在院落中回蕩著。
墨菲此刻如喪屍一樣,呆呆的看著沒入身體中的匕首,
腦海中閃過剛才在那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中看到薇薇安拿著長劍,一寸一寸沒入他身體中的感受。 “操你媽!”一股無名火從他胸口中爆發出來,墨菲一把握住典獄長拿匕首的手,他的行為讓墨菲這個優雅的貴族都忍不住爆粗口。
墨菲注視著典獄長,臉上的汗毛清晰的倒映在墨菲的瞳孔中,他能看到典獄長嘴中不斷呼出的白氣,以及他偶爾跳動的眼皮。
手指微微用力,墨菲把匕首拿起來,朝著典獄長的胸口就刺了過去,匕首一寸一寸的朝著典獄長的胸口前進。驚愕的典獄長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自己的鮮血吞噬了。
他不斷的咳出血沫,不可思議的看著墨菲,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個人在被匕首刺入胸膛還能有這麽大的力量,難道匕首是假的?他彎著頭,看著沒入自己胸口的匕首,疑惑了。
是真的啊……
“砰!”
典獄長倒在地上,鮮血順著胸口流出來,浸入雪白的地下。
“呼……呼……”墨菲喘著粗氣,胸口的疼痛讓他的身子漸漸發寒,身體的力量正在緩緩流逝,他看了一眼遠處騰起的黑煙,苦笑一聲。該死的拉斐爾……該死的自己……該死的匕首……
坐在冰涼的雪地上,墨菲看著偶爾抽搐的典獄長,到死他的都不知道被自己殺死的這個倒霉家夥叫什麽名字。他搖搖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他幽幽歎了口氣,無力的向後倒去。
這是自己第二次被襲擊了。
他咳嗽一聲,口水混雜著鮮血灑在臉上,一股難以抵擋的困意侵襲著他已經開始混沌的大腦,
好累啊……
墨菲雙眼無神的看著純潔的天空,以及時不時飄過的黑煙,心中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有的只是無盡的困意,他現在非常想睡覺,身下的白雪似乎就是柔軟的床。
但他心中還是有些奇怪,光明女神不是說他是「聖物」嗎?胸口那道光明印記不是可以救他一命嗎?為什麽自己還會感到疲倦?還會感到如此的無力?
他想不通,難道光明女神還會騙自己?
難道自己還要在死一次才行嗎?學他的父親老奧尼恩斯?
腦海中劃過的這個念頭讓墨菲已經漸漸沉寂下去的心臟緩緩跳動一下,隨後他無力的閉上眼睛,自嘲一笑。怎麽可能,自己已經復活過一次了,在復活一次就算是自己認識光明女神,這也太想當然了。
漸漸的,他的胸膛不在起伏,墨菲安靜的躺在雪地中,院落外面是慌亂的人群,天空中飄著雪花。
……
“嘎吱……嘎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依舊喧囂,人們的尖叫聲和衛兵們的怒吼聲填滿了整座城市,城主府院子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預言沒有說錯, 「聖物」將會死去……”一個曼妙妖嬈的身姿停在了墨菲眼前,滿頭紅發的她在雪地中猶如黑夜中的一盞明燈,她蹲在來,撕開了墨菲胸前已經破損的衣服,把纖細的手掌朝著傷口伸了進去。
場面很殘忍,大概墨菲也沒有想過自己死後會被別人開膛破肚,而且這人不是其他,正是他的熟人——赤羽,她手中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是在撫摸一朵嬌嫩的花,她動作異常緩慢,在墨菲的胸膛中不斷的摸索著,似乎是怕打擾墨菲的休息。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赤羽終於把手伸出來,她如蔥白一樣的手上沾滿了殷紅的鮮血,手掌中握著一枚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
“嘖,”赤羽注視著這枚心臟,自嘲一笑,“我還以為是黑的了,原來也是鮮紅的,”她說著拿出一個刻滿繁雜花紋的木盒子,小心翼翼的把心臟放在進去,隨後她閉上眼睛輕輕朗誦著咒語。
隨著她的咒語,一團藍色的火焰在她滿是鮮血的手上浮現,赤羽溫柔的看著這團跳躍的火焰,“終於完成了……我的使命完成了……”她說著雙手捧著火焰,輕輕的放入墨菲的胸膛。
做完這一切的她長出一口氣,火紅的頭髮開始褪色,漸漸變成滄桑的銀白色,她白嫩的皮膚也開始變得粗糙,纖細的腰逐漸變得彎曲,幾個呼吸的時間她整個人變得蒼老無比,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叟。
她抱著木盒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墨菲,拖著年邁的步伐,緩緩的朝著門口走去,她的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仿佛卸下千斤重擔一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