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克臧回到開花彈上，繼續說道:“新式開花彈的大體設計就是如此，但細節上還需各位行家斟酌。這木製引信的信管，得用硬木，還得經過耐火處理，如此才不易燒焦，保持均衡的燃燒速度，方便測算。”

　　克倫威爾道:“這好辦，軟帆也會做耐火處理，用一種來自菱鎂礦的特殊液體浸泡即可。”

　　朱克臧淡淡道:“是碳酸鎂吧。”

　　克倫威爾心道:“都說中國人不太注重科學，這顯然是個錯誤認識，他們雖在科學技術方面落後，但探索學習的熱情很高，從這一點看，他們毫無疑問是文明世界的一員。”

　　朱克臧是故意點破的，他要在西方人面前建立起文明國家的形象。了解殖民史的人都明白，若白人將你視為文明人，那麽便會表現出極其紳士的一面，即使是戰爭，也會遵守紳士的道德，而一旦被他們視為不開化或半開化人種，便會面臨極其殘酷的虐殺甚至種族滅絕。此時西方人還將中國人看作白人，而非有色人種，到了19世紀，中國人是不是人類亞種都被當作嚴肅的學術問題進行廣泛討論。

　　“延時引信內的火藥，如何以穩定的速度燃燒，這是個棘手的問題，要研究火藥配方，還有火藥裝填密度。”

　　李信心滿滿道:“交給我吧，裝填密度2.0以上的火藥燃燒緩慢，燃速穩定，非常合適，剩下的就是解決火藥配方，讓這個發明更加完美。”

　　“那麽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南方多雨，若我軍在火力上優勢大，韃子就會挑雨天決戰。如何防止水從引火孔倒灌，如何讓引信在雨天或水裡也能引爆開花彈?”

　　一群工匠都沉默不語，皆在絞盡腦汁想著法子。

　　朱克臧心想:“我還是提點下吧，雖然也不大清楚，但說個大概方向，總能節約時間，免得走歪了。”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這個問題困擾了我許久，後來才有了點頭緒。可否利用火藥燃燒時的高壓燃氣防止水倒灌?我們若拿著蘆葦管朝水裡吹氣，水便不能進入，是這個道理吧?”

　　韓金童使勁點頭，說道:“王爺就是王爺，王爺一說，卑職心裡就有點譜了，我們在速燃火藥和慢燃火藥間做個管子，把他們隔開，管子裡的燃氣把水往外擠，水進不來，慢燃火藥就不會濕。多試幾次興許就能弄出來。”

　　朱克臧正色道:“不是興許，是一定要弄出來。我們人少，韃子人多，若沒有決定性的克敵利器，如何取勝?新式開花彈，若是一個月造出來，賞一年年餉，兩個月造出來，賞半年年餉，三個月造出來，賞一季年餉。”

　　“那要是半年後呢?”韓金童小心翼翼的問道:“就沒有賞金了吧?”

　　“那你就準備剃金錢鼠尾頭吧。”

　　韓金童摸著腦袋上的發網和頭巾，念道:“不不不，卑職要是剃了頭，祖宗就認不出了，也不認了，卑職一定盡快弄出來，卑職不想剃頭。”

　　朱克臧看他憨厚的模樣實在好笑，和顏悅色道:“韓主管定能給我排憂解難。”他又問李道:“李先生，你們現在用的都是燧發槍了吧?”

　　李點點頭道:“是的，火繩槍啞火率高達50%，早已淘汰。若陛下想要製造燧發槍，這個我非常擅長。”

　　“不光是燧發槍，我想要燧發炮。海上顛簸，火繩引火的話，中間有遲滯，對命中率影響非常大。”

　　“這個需要對燧發裝置做改進，簧片也要更堅實，才能承受更大的力，

另外，改進這些東西需要螺紋刻刀等工具，而且是大號的，可能要請工匠量身製造，我一個人可不行，沒有人什麽都懂。”　　“難道要從歐洲請來這些人嗎?”

　　克倫威爾道:“東印度公司和澳門有這方面的工匠，加上貴國的能工巧匠，應該可以完成，隻不過，調用這些人手，要經過董事長的同意。”

　　“如何說服董事長?”

　　克倫威爾狡黠一笑，“陛下所需的軍械，可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朱克臧問韓金童道:“韓主管，目前我們製造的紅夷大炮，每尊所費幾何?”

　　“大的每尊不到八十兩銀子，小的隻要五六十兩。”

　　朱克臧扭頭問克倫威爾:“你們的報價呢?”

　　“半蛇銃每尊一百五十百兩，鷹隼銃每尊一百兩。”

　　“對半賺呐！”朱克臧幾乎要叫出聲來，他算了算，很快否定了買大炮的想法，詢問道:“燧發槍呢?”

　　“十兩一支，啞火率不到15%，英國的燧發槍是最好的。”

　　朱克臧心裡默默盤算著，歷史上，他死後兩年，施琅進攻台灣獲勝。兩年時間，要完成數百戰艦的改造，水兵的重編，訓練，演習，還要鑄造改進數千艦炮，對於人煙稀少的東寧來說，已經是繃得透不過氣來的重擔。

　　“好，我購買五萬支，但我有個要求，這些槍必須配上二十英寸的刺刀，不是你們現在用的那種插進槍管中的刺刀，而是套筒式的，刀刃在槍的側面，這樣的話不影響射擊。刺刀必須是鋼製的，最好的鋼材。”朱克臧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簡略原理圖，“槍管末端有一個金屬凸起，刺刀的套筒這裡做成倒Z字型槽，對準金屬凸起將刺刀裝上，再稍微一旋，金屬凸起正好卡在Z字空槽的末端，這樣就能將刺刀緊緊卡在火槍上，戰鬥中也不會脫手。”

　　“陛下，你果然是個天才的發明家，並且是個武器行家，能和你合作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是我的榮幸。不錯，我們現在的刺刀，直接插進槍管中，非但影響射擊，而且松了容易掉，緊了又取不下來，十分不方便。這個發明將改變整個陸軍的兵種結構，長槍兵將成為歷史，對東印度公司也有好處，我想董事長會同意的，但是價錢......恐怕一支要多加四兩銀子。陛下若申請專利，我們會付一筆專利使用費。”

　　“所謂的專利送給你們，反正我國也沒加入你們的專利組織，另外我再加一兩， 十五兩，但槍支啞火率要控制在10%以下。先做一批樣品出來，試用合格後，我們便簽訂契約。克倫威爾先生，李先生，光是這筆訂單，你們便能拿不少傭金吧，何況你們廣泛使用奴隸，人工成本很低，利潤空間很大。除此之外，還有別的生意，我需要鐵，錫，鉛，銅，硫磺，硝，棉花，糧食，還有奴隸，特別是能操作軟帆的奴隸。”

　　克倫威爾和李相視一笑，光是燧發槍的訂單，利潤便相當於一艘滿載中國絲綢的大船直接販至英格蘭，若是加上礦石和奴隸，那便是數百萬兩銀子的大訂單，賺頭實在不小，戰爭財果然是來的最快的。

　　朱克臧心裡想的是，無論如何，先要對付兩年後的戰爭，要生存下去，不光要勝，還要大勝，要讓清廷的水師全軍覆沒，如此，數年之內東寧便沒有威脅，可以喘一口氣。

　　“印度，除了荷蘭人，英國人，還有法國人，這麽大的一筆訂單，消息很快就會傳到法國人耳朵裡，荷蘭人在巨額利潤前想必也會拋棄仇恨。在沒有正式簽訂契約前，我仍然有選擇供貨商的權力。”

　　克倫威爾鞠躬道:“我們會用最快的速度製作樣品，搜集陛下需要的物資。”

　　連著幾日，朱克臧都和這兩個英國人呆在一起，詳細討論訂單的內容，價格，交貨日期。李留了下來，幫助朱克臧研制定時引信和燧發炮，克倫威爾登上雞籠過來的英國商船，他們將會在澳門采購貨物販至印度，返程時帶回朱克臧需要的人和物。今年，迫於財政壓力，康熙帝終於開放了唯一的中國港口。